【古镇】

天气预报说最近都是阴雨天气，且近日会有暴雨，古镇附近山丘较多，山路几多弯，出远门要小心。

撑着伞，步入细雨沥沥之中，弯过一条条街巷，跨过一座座石桥。雨水混着泥浆溅湿了裤脚，但心情却并未因此而污浊。或许是因为经往的人那界于陌生与熟悉之间的微笑，取代了城市里那一张张冷漠势力的面容。

卖菜的大婶热情地冲柳苏招呼着，“今天又是你来啊！”

随即又眉眼笑开来，很是暧昧地看着柳苏，“小两口感情真好！”

柳苏唰地红了脸，喏喏说道，“那是我哥哥……”

哪知大婶却与旁人相看，捂嘴偷笑起来，斜觑着柳苏，“知道知道，是哥哥……”

话说那么说，神情却截然相反。

柳苏在解释了多次后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再说了。

这个小镇小得人与人之间就算不是深交但也不至于完全陌生，几乎是抬头不见低头见。

因此当柳苏第一次来街市时就被看出了是外来人。

但与人你言我语几句，加上他们的热情，陌生很快就被打破。

与这大婶熟络起来，源于柳原。他淋雨之后突然病倒，高烧不停，呓语不止。在这陌生的小镇里，唯一的一家诊所居然医药不全，碍于天气，下雨之后山间的路泥泞不堪，所以没有去进药。

后来多亏遇见了这个卖菜的大婶，不然一个老旧的没有挂牌子的如同普通之家的地方，她是料想不到竟是老中医所在的。

柳苏低头挑拣着菜，耳边就飘来细细私语……

“家里人反对得激烈吧！唉……现在不是都社会进化了吗，怎么还为难年轻人……”

“现在的年轻人比以前厉害多了！闹死闹活的，不行就离家出走，大人是管不住的！”

“有感情比什么都重要！好死不活地拖着过一辈子那才是折磨！”

“就是！你们没看见，那天刚好下大雨，那个小伙子淋得全身都湿了，怀里还包着东西，我叫他去茶馆里躲躲再走，还笑着跟我说晚回去了怕人醒来饿着，我看他那暖心的样，猜是不是小情人在等着了，结果咋地，你们猜……小伙笑得比电视上的明星还要好看！”

“还有呢，赶巧那天我看到小姑娘一人站在街上，都要哭成泪人一样，好像失了魂，原来是小伙病了找不到医生……”

“可不就是一对嘛！”

“人家说是兄妹的。”

“小伙俊，姑娘俏的，长得也不怎么像，小伙是单眼皮，你们看……她是双眼皮，很明显嘛！”

“张家那两兄妹不是也一样，一个像爸一个像妈，正常！不过……真的不怎么像呢！”

“就是啊！”

身置烟雾朦胧之中，站在那天无助的路口，手里的菜只有几斤而已，下了桥头，一路走来，却感觉沉甸。

看着伞布下悬挂着的雨线，心情霍然复杂起来。

那天……她失魂了吗？

清晨起来，忽然一片死寂，好似湮灭了所有生机，心中陡然一空，空如这杳无人烟的房子。

于是……她鬼使神差地走到了柳原的房门口，轻扣了几声，等了许久没有回应，以为他真的离开了。

然而推开门，看见他那紧皱起的眉间涌着痛苦，面色潮红，额头直冒汗。

试了试他额头的温度，才发现他是发高烧。

人怎么叫唤都不见醒，眉头一直皱得紧，时而还会牙关直打颤，裹紧被子。

脸色也忽红忽白的，转了几道。

突然间，慌张来袭，忙出去找医生，好不容易问路问到了，医生诊断说是得了伤寒，然而由于天气骤变，伤寒又极易传染，因此所需医药已经不足。

送走了医生，那会儿她就站在这路口，医生建议去找中医抓几副药吃吃看，先熬过阴雨天气。

但是，她在这小镇里转了一遍又一遍也没有看到中医所在，当时近黄昏，加上下雨，街上已经少有人，家家户户都在忙着炊烟袅袅，她一个人站在路口，环顾连天的雨丝，潺潺的溪流，被雨水冲刷干净的石板路，烟雨中朦胧的万家灯火……一切静谧得让人害怕。

一些密封着，小心翼翼不去触碰的映像猛然闯了出来。

在病痛中昏迷数次的母亲；从山底抬出了血染之躯；从高处坠下了那抹身影开出了一朵美丽的花……

他们，皆与死亡有关。

有的是阖上了眼就再也没睁开，有的是睁着眼却再也醒不过来。

那一刻，她想到了死亡，诡异地把死亡与柳原连在一起。

那一刻，她是该松一口气的，不是吗？没有救治的话，他会死去，这是事实，他一旦死了，那么她不是就挣脱了他给的桎梏了吗？一切……都如愿。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那时心要慌！

她一直这样问着自己，也一直不得答案。

是……因为感激吧！

在听闻大婶描述那个下雨的清晨他为她买早餐的情景时，她心颤了，一种莫名的感触在身体里四处游移，让她的视觉、听觉、感觉都飘离了身躯，去向未知之处，又诡异地恰好忆起睁开眼时桌子上那热气腾腾的豆浆和油条，还有他发间淌下了水流，第二天清晨眉间凝聚的痛苦……

是感激！一定是的！

可是……为什么要心慌呢？

她如此笃定着，却又反复地纠结着。

高阁之上悬着的灯笼，近黄昏，已点亮，烟雨中，风过，灯影摇曳着不知是谁的满腹心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