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本就是出于恻隐之心才说了这么一句，只是抱着最后的希望罢了，全然没想到太后会是如此强硬！

略微愣怔了片刻，皇上已然想明白了。太后此言，并非为了斥责他，更多的是为了说给柳淑仪听。

大公主出嫁一事已无从更改，先不论其他人是否愿意嫁女，单单从哪里去找一个出嫁的公主都是难事。

皇上闭口不言，轻轻推开了大公主，狠着心不去看，将头撇到了一旁。

太后冷眼看到，严肃地说道：“你们这班哭哭啼啼的是作甚？出嫁到踏雪国，是嫁给一国国君，是为整个兴禹王朝造福之事！哀家和皇上都会为你们骄傲，无数人都会因你们的牺牲而获得幸福。这是好事，又不是去送死，何必如此？”

一直跪着的柳淑仪缓缓站了起来，泪痕未干的脸上神色坚毅，知道自己女儿和亲已成定局，反而彻底放开了，再不去管什么规矩不规矩，直接顶撞道：“太后娘娘，请问这和送死又有何异？至死无归，嫔妾连女儿的尸首都看不到……”

知道柳淑仪此刻的伤心，也没人忍心训斥她，倒是太后叹了口气，站起来，亲自用自己华丽的衣袖为柳淑仪擦去脸上的泪：“琼儿是个好孩子，你也是哀家的好儿媳。”

柳淑仪面无表情道：“嫔妾宁可不要！”

素雅对一切冷眼旁观，此刻也不禁动容。父母之爱子，必为之计深远。柳淑仪为了这个女儿，可谓是尽心尽力了。然而谁也挡不住命运。

这后宫，许多人的命运都操纵在太后手中，然而太后的命运，也并非是掌握在她自个儿的手中。

太后和皇上一样，他们的命运虽不是操纵在某个人的手里，却是紧紧的和整个王朝绑在一起，谁也无从选择。

至此，柳淑仪日渐消瘦，大公主多日跪在皇上的寝殿外头，风雨无阻。

但，宫中为大公主的出嫁，一直忙碌，并未有任何改变。

兴禹九年九月十八日，兴禹王朝大公主段飞琼一身红妆远嫁踏雪国，踏雪国的迎亲队伍送来众多进贡礼物和两国通商往来的契书。

送嫁队伍与迎亲队伍同样壮观，引得无数百姓争相观望。

皇上亲送二十里，众妃嫔除了已然快要生产的素雅，齐齐亮相。

柳淑仪站在人群后面，亲眼看着大公主被喜婆扶上了花轿，那回眸一眼中满蓄的泪，让人为之动容。

柳淑仪强忍着心中的痛，不哭不闹，甚至没有任何的表情。直到大公主的送嫁队伍看不到一丝一毫，皇上下令众人回宫，柳淑仪被旁边的惜妃稍稍碰了下，便即刻软倒。

皇上虽然震惊，却并未有过大的表示，只是命人赶紧送回宫中，并急召了太医觐见。

太医诊治的时候，消息已然通过太监宫女传到了重华宫。

躺在床上的素雅听了，不禁感叹，自己怕是又要多了一个强劲对手了。而且，还是属于“自己人”的对手。

这一日，整个皇宫都在大公主出嫁和柳淑仪昏倒的骤喜骤悲中度过，似乎连太后都忘记了，素雅已然到了即将生产的日子。

锦茜看着素雅担忧的表情，心生不忍，劝道：“大公主和亲，是太后的主意，和小主无关。小主何必担心？如今大公主已然出嫁，若是担心柳淑仪做出什么其他的事情，小主大可找个合适的机会，将那日太后所言告诉柳淑仪好了。”

素雅虚弱的摇头：“哪里能说呢？当初我若是说了，她必定有法子改变大公主出嫁的命运。如今大公主已经嫁了，她没了女儿，莫说心境不同。单单她已然全没了寄托的心情，就足以做出一些惊心动魄的事情出来。这两日，我尽量不出门，小心便是了。”

锦茜也只能叹气。

她亲眼看着素雅这几年的所作所为，对一切都清楚的很。素雅本无意争宠，却成了皇上极为宠爱的人之一。

素雅本无意有孕，却还是有了皇上的孩子。

素雅本无意伤人，却在不知不觉中，已不知伤到了多少人。

锦茜同样清楚，一切不过命运捉弄。虽然这道理谁都清楚，然而有些失了寄托的女人却总是需要找一个发泄的口子，有些事，也需要有人站出来承受痛苦的指责。

素雅就是太聪明，太清醒。所以这一切的不公和委屈，才会尽数落在了她的头上。

锦茜深为素雅抱不平，却也无可奈何。

生命，本就如此。

翌日，因着公主出嫁一事，皇上为了安抚柳淑仪而晋了妃位，成为棠妃，并且赐了靠近养心殿的未央宫给她一人居住。

然而整个未央宫，却凄凄冷冷并无任何生气。

素雅带了锦茜，明说是去贺喜，其实却只是希望能够劝慰柳淑仪。活在宫中的女人本就不易，能少一个敌人便少一个吧。

虽然关系已然无可挽回，素雅却希望能尽一些微薄之力。

锦茜搀着素雅出门，因着昨日所言格外小心。宫门口停了软轿，素雅慢慢朝着软轿走，却不慎两人脚下齐齐一滑，狠狠摔倒在地。

“痛……”素雅捂着肚子喊痛，锦茜却几次都未能起来。瞥眼去看，那里明晃晃的一片，分明是被人抹了蜡！

这是早就算计好了的！

念头在锦茜心中迅速滑过，却再无力细想。见主子滑了脚，一群奴才立即上前去扶。下身的裤子已然被染红一片，那刺目色色彩直叫锦茜眼眶欲裂。

事关重大，重华宫的丫头奴才分别去请了太医和稳婆，皇上和太后。锦茜一直守在床边不曾离开。

那日真妃见红的可怕记忆出现在眼前，锦茜紧紧的握住了素雅的手，说着连自己都不信的劝慰：“没事的……小主坚持住……一定没事的……”

卫青夫一直照料素雅的胎，听说了消息立即跑着便来了。到了床边探脉片刻，便对锦茜道：“快，准备热水！叫稳婆进来，小主要生了！”

锦茜不敢耽搁，赶紧跑了出去。皇上太后恰巧在此时赶了来，一众妃嫔全都在场。

锦茜甚至有种回到当日真妃仙去之时的错觉……（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