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是兴趣索然，玉儿到底收了剑，偏眸斜睨了一眼地上衣衫不整、怒目而视的柴小妖，像是告诫般的冷哼着撂了一句，“且让你这小贱人再多活几日，本宫以后会慢慢让你感受感受什么是“牢狱之苦”的！”

宫人们神色焦灼的催促着玉儿往外走，玉儿的脸上依旧嵌着骇人的冷白，边忿忿的往牢外走，边向旁喝斥了一句，“来宣旨的人是谁？”

狱卒小心陪着步子，一垂首，低道，“回娘娘，从没见过，只知是个姑娘！”

玉儿冷哼一声，正过了眼眸，加快了脚下的步子，不消片刻功夫，一行身影就消失在了一片空洞洞的静谧中，牢里又只剩下了先前的如罪妇们，个个面若黄花，噤若寒蝉。

柴小妖闭了闭眼，长舒了一口气，后背顺着冰凉的墙壁瘫软的滑落在了地上。

半晌，方才使劲的把身上被撕扯的像一根根布条一样的衣服裹了裹，一双半红了的水眸向角落里凝了一眼，情真意切道，“方才……多谢了。”

南国夫人闻此言，微微抬起了头，肮脏不堪的脸上，却嵌着一双清亮的眼睛，凌厉逼人的落在了她的身上，一声不温不火的冷哼，又再度垂落了下去，隐匿在了一片凌乱的发丝中。

柴小妖看了看，也没有再说什么，她现在浑身的皮肉都如刀割一般的疼，鲜血也染透了她华凉的外衣，显出一片片殷红，像没有染匀的布料，看起来触目惊心。

不大一会儿，伴随着一声长喝，“夫人到——”

只见黑白交错的阴暗出处，一袭嫩黄色的鎏金长袍落入了眼前，飞凤云图绣用金丝银线密密的绣在衣摆上，女人走进牢房，在她面前纤弱盈盈一跪，一双白皙娇嫩的手搭上了她肮脏不堪的身。

她睁大了眼睛，使劲的凝着眼前这张恍如隔世，却使冰川消融，大地回暖的面容，整个心都在跟着颤动，半晌，方才声寒若泣道，“九儿！怎么是你！”

苏九儿闻声，眼泪顿时如惊涛骇浪，难抑蝉联而下，痛哭道，“娘娘……您受苦了，若不是令狐大人飞鸽传书来，我和安阳怎知你恰逢骤变，身陷囹圄？还好……一切都还来得及！”

她这般说着，便破涕为笑，抬起袖口拭去了脸上纵横的泪痕，顺势从怀里掏出一纸明晃晃的诏书来，笑道，“娘娘……您看！皇上他，已经赦您无罪了！您快起来，即刻就跟我走！”

看着眼前那明晃晃的一纸诏书，牢里明明是闷热的很，柴小妖却直从心底里冷的瑟瑟发抖，耳边尽是往昔林林总总的温存话语，如一个魔咒，反复念道。

小妖，我许你今生永远不离不弃。

朕的皇后，何须赐封号？

小妖，为朕生个皇太子，可好？

……是否他根本不懂什么是永远，什么是今生？

她一笑，心如止水，冰冷绝艳，是苏九儿从不曾见的美，可这样的柴小妖却让苏九儿再也无法笑的出来。

柴小妖终究起了身，枯瘦中晃动着摇曳忽闪的裙，转身，明晃晃的眸往墙角的昏暗里一落，笃定道，“南国夫人……九儿！本宫要带她一起走！”

苏九儿一怔，望向角落里的视线被紧紧的勾住了，紧接着淡然如水的声音，似乎在说着今天的天气，无关痛痒道，“当然可以！”

没有人能对苏九儿的命令说不，因为她这次回来，已经被李怡敕封为了镇国大夫人。

苏九儿自以为，那是因为她把柴小妖送给她的陪嫁玉佩交了出来，为司徒安阳和柴小妖的关系正了名！

可她并不知道，自从唐太宗开国以来，授过镇国大夫人这个封号的女子屈指可数，可见，李怡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穷兵黩武的时候了，急等着司徒安阳回大唐来帮他在北边儿打一场胜仗，解了燃眉之急，才是真。

“臣先前的叛逆之罪……”

还等不及大殿上卑躬俯首的司徒安阳说完，李怡便袖袍一挥，带着笑，大气慨然道，“都是臣下谎报，意图邀功，朕一时不查，险些冤枉了大将军，免了！”

司徒安阳冷沉着眸，又一拱手，“还有犯上，连同与皇后娘娘调换了玉佩之事……”

李怡脸上的笑意更浓了几分，扬声道，“九儿已向朕说明，那是皇后赐予她的嫁妆，都是误会一场，也免了！”

又是一番秋风萧瑟，两人月下对酌，浅饮赋诗，犹如当年，他还是一个痴傻愚笨、很不起眼的王爷，而他，也还是当年一个无权势背景、多年习武，却不被人赏识的侍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