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夫人完全定下心神,也和蔼地说:“是吗!看到你,我想起了一位故人啊!你弹得曲子,是《山居引》吧?”
李珏点头:“是。”
夫人有些喟叹:“此曲,我很多年没有听到弹得如此纯净了。”
原来,《山居引》二十多年前出自周国一位出名的乐师沈为之手,虽被传诵一时,奈何弹奏水平参差不齐,对曲意的感受深浅不一,基本上弹得不忍卒听。
李珏谦道:“夫人过奖了。”他又有些惊讶,“夫人是周人吗?”
夫人道:“我幼年时在周国待过几年,曾听过沈为弹奏此曲。”
李珏惊喜道:“夫人曾听过沈为弹琴?夫人觉得他弹得怎样?”
夫人微笑着说:“沈为其实还是最擅长制琴。”
婉儿略有些惊讶地看着母亲,印象里,母亲可是一个对陌生人相当有戒心的人呢,今天和这位李公子,初次见面,就聊得如此投机,前所未有。虽说这位李公子的确看上去有些眼熟,就仿佛很久以前见过,但真的见过吗?她想不起来。
李珏开心地笑道:“夫人之言,倒是与珏心有戚戚焉。夫人现居京城?”
夫人道:“随我家老爷在京城而已。”
“贵府老爷是?”
夫人简单地答道:“鄙夫姓卢。”
李珏脸上隐现失望的神色。夫人又仔仔细细地看了看李珏,微笑着说:“李公子,你如此出色,你的父母一定很以你为荣吧!”
李珏尚未答腔,夫人又开口了:“我们已经打扰了这半日,李公子,耽误你清修了。我们该告辞了。”
李珏很诚恳地说:“哪里,珏有幸遇到夫人和小姐这样的贵客,喜之不胜。本想邀夫人和小姐到院中一坐,有佳岭云雪茶,请你们品尝。”
婉儿一听,心里一跳,佳岭云雪茶,产自周国佳岭云雾山中,几棵大茶树,每年产量稀少,市面上根本看不到。即使是夏王宫中,有时有几罐,还不是年年都有。这么一个布衣公子,却说得这么稀松平常,看来,这个李珏,恐怕也是非富即贵,所谓人不可貌相,信夫。
夫人喟叹一声:“佳岭云雪茶!”却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话头一转,“不叨扰了,李公子。”
看着夫人和婉儿她们的背影,李珏有些怅然地喃喃自语:“在哪里见过呢?”
旁边韩彬也说:“是啊,公子,这位夫人和小姐看上去是有些面熟。”停了一下,又说:“公子,我怎么觉得夫人说话有都城的口音呢!”
李珏沉思地点了点头。
回府后,婉儿发现母亲眼角隐有泪痕,她想也许母亲是想起了某位故人,有些伤情。于是陪母亲回到房中,待夫人平静下来,方才离去。
婉儿回房后,默默地回想着今天的经过,她直觉感到这位李珏不是一个普通举子,那位书童也不是书童,青荷在回来的路上,悄悄告诉她:韩彬绝对是个练家子,而且是个高手。
试想,哪个家境普通的举子会带一个武功高手来应试呢?夏国境内有这样的人家吗?好像没有。
婉儿想着想着,困意慢慢袭来,毕竟奔波了一天。她有些懒洋洋地想:今天还会做那个同样的梦吗?她已经习惯了那淡而熟悉的香味,闻到它,心里莫名地踏实。
然而,同样的梦境,没有出现。
当晨曦照亮碧纱窗,鸟儿在树影里鸣叫,婉儿有些怅然的睁开了眼睛……
转眼,就到了太后七十寿辰,夏皇宣布大赦天下,京城内家家挂彩,户户盈綺,处处喜气洋洋。夏皇和皇后分别引领百官和后宫嫔妃拜祭祖庙后,在宫中大摆宴席,各家诰命和三品以上官员的家人也收到邀请。
“婉儿,你?”作为尚书夫人,卢夫人是一定要去的。因为宴会上要宣布太子妃的人选,她有些担心婉儿。
卢府二夫人杨含笑已经在她面前示威过,让她轻描淡写地回了过去。夫人并不看重太子妃那个名头,她只是后悔错看了李俨,让婉儿受到伤害。
婉儿知道母亲的担心,她微微一笑:“母亲,既然是太后寿辰,又特意请我们去,不去不好吧,我没有关系。”
夫人知道婉儿不想授人以柄,她拍了拍婉儿的手,安慰她:“没有事,有娘呢!你父亲和大哥已经骑马先走了,宫里最近人手紧,你二哥担子重,已经好几天没有回来了。”
当婉儿换好衣服,跟着夫人来到大门口,看到二夫人杨含笑已带着清儿等得不耐烦,玉儿站在离她们稍远的地方,默默地垂着头,一副娇怯不胜的模样。
杨含笑还未说话,夫人笑着开了口:“二夫人来得好早,不好意思,倒让你们久等了。”
杨含笑未出口的话一下子被噎了回去,虽然觉得夫人话里有骨头,却不知怎么回过去。半晌,方故作大方地说:“没关系,姐姐,等就等会儿吧。反正,今天是个大喜的日子,尤其是对清儿和玉儿,是吧!”说着,还瞟了一眼婉儿。
夫人没有接她的话茬,转过头吩咐:“上车吧,今天是太后寿辰,不要因为不打紧的事迟了才好。”回过头冲杨含笑点点头,携婉儿上了车。
杨含笑碰了个软钉子,心里那个别扭,有些恨恨地看了看夫人的车,气哼哼地和清儿、玉儿上了自己的车。
车上,婉儿很佩服地看着母亲,从她记事起,就知道母亲这边和西院不睦,西院那位仗着杨家的权势,有事没事总是找碴儿,可每一次都铩羽而归。只是,身边总有这么一个充满觊觎之心的对手,没有坚强的神经,恐怕也挺不过来。想到此处,婉儿开口道:“母亲,这么多年,你很不容易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