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阵隐约的痛从四肢百骸通过神经回路传达给大脑,淡淡的如同薄荷的香味由鼻缓缓进入肺,凉凉的异常舒爽。在那清凉的香味间,还搀杂着某种似有若无的香,比薄荷的味道更冷但更加亲切。眼皮还沉重的粘合着,仿佛天外传来的空洞的声音此时已钻进了耳朵,将脑子轰得涨涨得疼。那些声音使用的是一种陌生的语言,但听到耳中却如同听了许多年一般的熟悉。
身体被暖暖的阳光抚慰着,即使无法动弹,脑袋已然开始变得清醒。
无数模糊的人影晃动着——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到底是怎么了……不是在墓室,怎么会有阳光……
墓室?怎么会在墓室的?墓室是什么?做梦了吧?这是什么梦啊……
脑袋昏沉得厉害,奇怪的但又异常合理的念头徘徊着,无法抓紧任何一个。越加明显的是身上无一不痛的感觉、阳光的温暖和源源不绝钻入肺中的清凉。
蹙紧了眉,震得头痛到要命的声音,令那双眼再沉重,也不得不选择拼命的睁开。模模糊糊之间,勉强看到了岔开双腿抱着胳膊、手执着鞭子与棒子站在面前的三四个彪形大汉。微微的风拂过,飘起天空般淡蓝色的柔纱,翩然如蝶儿般起舞着。
“……我们爷说了,就看上她了!识相的,给我们爷让开!不识相的话……”为首的大汉撇着嘴,歪着头对他面前的人放话。话说到一半,语音中竟起了轻佻之意:“那就连小娘子你,也一起带回去……啊,哈哈哈!”
“卖身为奴、以为葬父。即使是卖,也没有许定了你家爷,强买了去!”
似是雨打金铃、如风过楼轩、了悟了何为大珠小珠落玉盘,“天籁”二字,怎生形容得尽这声音中的清越明丽!
也许,是因为那大汉出言不逊。那极为动听的声音悠缓而清晰,凝着寒潭深处的冷洌、亦有着不怒而威之仪。
而那大汉亦为了这句话重新审视了面前的人一番,虽然被纱帽罩面,身材依然是看得清楚的。上下打量了一番后,那大汉一挑眉,放肆至极的哼道:“看来买一……嘿嘿送一的买卖是做定了!”
说着就抢步上来,妄想抓住面前的人那纤细的皓腕。
“小姐!”焦急的低唤自身边传来,是那为自己薰香的人。
拼命的睁开眼,撑起身体,就看到那大汉的腿正掠过面前。连想也不曾想便伸手一拦,毫无防备的某只只觉重心不稳,在天翻地覆后便以大字状趴倒在地,扑扬起的尘土盖了他满头满脸。
被突兀的变故惊得呆愣的丫头举着薰香的手臂依然停在半空中,而原本应该躺在地上被救治的人此时正看着自己的杰作,席地盘着腿,哈哈笑出声来。
“小姐……”讷讷的唤了声,那丫头不安的看向她身边身着雪纱的人。
“你没事吧?”动听的声音再一次响起,依然有着不可触及的高度却略显安心和温柔:“身上的伤……”
“伤……”眨眨眼,低下头,那一身破烂烂的衣裳刺激了大脑中的某种意识,特别奇怪的感觉,可是又说不出哪里奇怪。被提醒了一下之后,她才觉得浑身有说不出的沉重与痛楚。
“是啊!我们小姐路过此地,看到你卖身葬父,他们却想强买你。原本我们小姐认为不便管闲事的,可是看到他们把你打得遍体鳞伤,实在忍不下了,就匆匆忙忙赶过来了。看你一动不动的躺在地上,我们小姐好生担心呢!”还保持着刚刚的姿势的丫头伶俐的将事情简单说了一遍。
“卖身……卖身葬父?!”大脑中主宰着记忆的回路似乎出了偏差,不论怎么努力都是一片空白,就像此时的天空空灵明净得连云丝儿也没有!她转动着头,先看了看淡蓝衫的丫头,认为那是张很可爱很亲切的脸;继而又看了看身边身着雪纱的女子——分明是初次遇见却有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我……我什么时候……”
话说到了一半,接下来却不知道怎么说了。因为她注意到自己那染着血痕的素白布衣,注意到了自己面前的墨写的牌。虽然脑袋里空空如也,但直觉的知道面前的主仆二人没有说谎。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颤抖了几下,从地面上爬起来的大汉胡乱抹了把脸,阴冷冷的表情在嘴里叽咕了句什么之后恶狠狠的扑将过来,甚至都忘记了他身后还带着几个帮他打下手的家伙正等着他的吩咐。过午的阳光投映在那大汉的背部,将穿着雪纱的人儿笼罩进了暗影中,丫头傻傻的愣在了原地而浑身痛得要死的她抱着头根本无法再去救别人。
也许是被扑过来的人着实的吓着了,妙俏的人儿站在原地动也未动,就任由不祥的阴暗压向自己。
“啊……”说时迟那时快,只听杀猪般的一声号叫和沉闷的砰,那大汉的身形摔出去四五米有余。
似乎有口水流下来,她抹了一把嘴角,顺便将掉下来的下巴归位,用力的将双眼揉了一揉。放光的双眼便死死的巴在了此时傲立于她面前身着玄青色衣袍的公子身上。
出于某种本能,她从那双精致的云头靴开始,由下向上一路看去,停在那张没有任何表情的脸上,不由自主打了个结实的寒战。(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