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测离他有一米安全距离,她思索了一阵,遣词造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早上九点,我记得我昨天晚上就说过。还有,沅沅,你的手机又关机了。”
这句话提醒了她,她手忙脚乱的打开包,并且悲剧的发现没带电池板。
原来接完温思佐的电话后,手机就没电了。
沈居沅直起身来,正视着程牧行依旧笑眯眯的眼,想到工作,霎时间满脸黑线:“刚看到你跟温思佐说话,怎么结束的这么快?”
程牧行桃花眼眯了眯,脸上依旧保持着万年不变的微笑:“沅沅,我们每次除了公事公办的谈话就不能说些其他的吗?”
她摇摇头:“不能,我就这德性。”
灯光下,程牧行自得的晃了晃酒杯,伸手拨开她刘海时,被沈居沅夺手拍下,他不以为意的收回去,一双桃花眼依旧流光水色:“我就喜欢你这德性。”
酸真酸,不过显然对她不起作用,结婚三年,沈居沅没料到程牧行如今的受虐倾向已经明显到如斯地步。
即使知道脑中酝酿的谈话会煞风景,可她耐性差,依旧绷不住的先问:“为什么鼎盛下一季的广告发布会内景让我们做?”
程牧行随手搁下杯子,嘟了嘟唇角,表示对她所说的极不赞同:“沅沅,不是给你们,而是给你。”
许是室内流光滟影,连带着他的声音都有几分慵懒低沉。
他冷眼睨着她像一尊雕塑一样的站着,眼神一瞬也不眨:“居沅,你宁愿接手顾景何的项目,却不愿意接受你老公的安排?”
程牧行的声线本就慵懒,到了后半句几个字时更是一个音绕三绕,听起来还颇有几分可以伪装的伤心,
果不其然,她听到老公这两个字时,条件反射的扫了眼四周,所幸整个回廊只他们两人。
“程太太,你是不是觉得我们人前装作陌生人,玩玩角色扮演,要比偷情还来的有意思?”
他乌黑的眼睛紧紧攫住她的脸庞,嘴边扯出一个讽刺的笑容。
沈居沅忍无可忍,轻声啐他一句:“神经!”
可总有人不打算放过她,程牧行发出个单音节的笑声后,视线重又移至她身上:“沅沅,我们今天穿了情侣装呢。”
沈居沅循声看去,她今天穿了柠檬黄的开衫,程牧行是柠檬色的格纹衬衣,倒真有几分不约而同的意味。
她抿了口热饮,霎时哑然失笑,程牧行向来是绕弯子好手,七兜八转,早就偏离了她想说的初衷:“我不想再参与任何关于鼎盛的项目。”
她拨了拨垂至耳边的碎发,直视着程牧行:“记得从回国的那天起,我就这么跟你说的,你都忘了?”
程牧行直直的望进她的瞳仁里,带着慑人感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再不置一词。
她吸了吸酸涩的鼻子,不敢再看他,眼里如遮过一道幽渺的雾:“程先生原来你记忆力也差,这么快就忘了?我可没忘。也不敢忘。”
她满脸写满厌倦和冷漠,双眸疲惫又空洞:“不管它是现在的鼎盛,还是曾经的沈氏,都和我一概无关。”
程牧行置若罔闻,扫了眼她低垂的眼睫,才轻轻补充道:“怎么会和你无关?我的自然都是你的,royal的布景现在越做越程式化,死板又无趣,沅沅,你鬼点子那么多,一定有办法让女人们光看到展示厅就愿意付钱。”
他状似无奈的摊摊手:“我没有办法比女人更了解女人,但你就可以。”
也许是室内太憋闷,此时她呼吸压抑,紧紧的抿了抿唇角,好半天,才找到自己的声音:“我可以?”
沈居沅紧咬着唇,冷哼一声:“你的就是我的?程牧行,你真是说得比顺口溜还溜,如果鼎盛属于我,那只有一种可能,除非你把当初那800万还给我,我们就一笔勾销。”
她方才慌不择言,脱口而出,可一股脑说完时,只如全身力气都被抽完般,只软耷耷的倚在廊柱上。
此前程牧行一直静静的看着她,睨着她这副形状,如今终于有了点儿反应。
由于背着光,他浓长的眼睫垂下来,落成了一片阴影:“沅沅,那800万不该是我欠你的,是你自己输了个精光,你忘了?”
他低着头,冷冰冰的告诉她这个事情,眸光无奈,如同看着一个背错数学等式的孩子,并且已经不耐烦于替她反复纠错。
方才的力气已经被抽空,沈居沅无声的看着他,忽而悲哀的想到,岂止是输了个精光,明明就是连带着将自己也赔进去了。
沈居沅无精打采的抬起头,嗅了嗅空气,简直寂静稀薄的让她要窒息。
她依稀记得在投射灯明亮又不失柔和的光下,父亲沈唯正拿着切工镜,向她阐释着标准的圆钻的切面,她欣喜的看着钻石上的火彩,沈唯正指着那清晰的八个箭头,告诉她是八心八箭。
如今时过境迁才回想起来,自己当初的愚蠢也许只能算是催化剂,即使她不犯那样荒唐的错误,即使沈唯正再热爱珠宝事业,也不能掩盖沈氏即将被吞并的事实。
可她当初的愚蠢又不是一句年少轻狂可以解释的,只是刚好有那么一个圈套,大概老天觉得她闲着无聊,就让她往下跳。
头几年的对峙已经耗尽了她的耐心,她累了也倦了,即使在她再泼妇跳墙的行状和他闹下去,程牧行始终能如此刻般,翩翩佳公子,不急不躁,还能做到不时提醒她喝水吃饭。
程牧行揉了揉太阳穴,扫了眼呆站在那儿啃着杯子的她,无措懵怔的就像个布娃娃。不期然间,他心底有一块,就像慢慢涌入了透明的气泡,又酸又疼。
他接过她手中的杯子,轻轻说声:“别咬了,脏。”一伸手便揽住她,鼻尖蹭到她头发里,轻轻的啄了她一口,说:“沅沅,毛衣已经织好了。”
她依旧冷着一张脸,一语不发,左右挣不开程牧行的手臂,索性安然呆在他钳制下。身侧人看了她一眼,淡淡笑开:“元宝针娃娃领芥末黄回去拿给你看?”
程牧行凑她太近,沈居沅偏过头,冷眼瞧着他:“谢谢,程先生你真贤惠。”
琉璃灯下,他无声无息的笑了:“应该的,程太太过奖了。”
被他一打岔,沈居沅有些恍惚,连带着刚刚的暴躁情绪都逐渐平稳下来了,意欲重拾刚刚的话题:“既然珠宝业是以女性为主导的产业,其实广告宣传片只要你在镜头前卖弄卖弄风情就行了。光一个视线就秒杀一片。重复播放还能造成光化污染。“
因着这句,程牧行先前紧绷着的嘴角漾出一点似有若无的微笑,狭长深邃的眸子眯了眯,反问句:“是吗?”
沈居沅点了点头,一派理所当然:“许柔不就是最好的例子,你口中的三线员工,不但对你如痴如醉,如数家珍,还知道我们互相不待见。你瞧,她得为你痴狂到什么程度。”
程牧行偏过头看她一眼,捏着她颈侧的指松了松,懒洋洋的扑进沙发里:“沅沅,你吃醋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