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向来对他不闻不问,冷不丁的纠结着这一出,他还真有几分受宠若惊。
也许是廊前的灯光太暧昧,沈居沅总觉得程牧行玩世不恭的眼眸倒隐隐有些希冀。她张了张口,颇为遗憾的看着他:“这只是她一厢情愿的单相思,我认为你没有那么蠢。”
程牧行抵住额角的指重又放下,片刻后他才开口,眉头拧了拧:“是吗?居沅。这算是表扬?难得见你对我下一个正面结论。”
沈居沅扯了扯嘴角算是回应,起先她心如死灰的签完婚前协议,那么多的条条道道,她只注意了一条,明示着如若程牧行出轨,婚姻即可终结。
最初的一年里,她还能做到搜集小报的信息,臆想着各种男女小三,鬼祟的用过toupai机,更雇过侦探。
可事实证明,无论多轰动的绯闻,终究是捕风捉影,也许她只能等,一生那么久,总会有相看两相厌,腻味的时候。
“昨天这个时候你在干什么?”
冷不丁耳朵窜入这么一句,她条件反射:“看电影。”
他乌黑的眼睛紧紧攫住她的脸庞,细细打量着她的眉眼问:“哪部?”
沈居沅愣了愣:“好早了,莱昂纳多演的。”
皱皱眉,禁不住感慨声:“时间真是把杀猪刀,莱昂纳多刚一出场时,我还以为是大脸猫。”
她是肤浅的颜控,实在难以接受美男迟暮,剧情没进行到三分之一时就给关了。
程牧行嘴角又露出了嘲弄的笑意:“人总是会老,谁都逃不过地心引力。”
沈居沅扫了大厅内,里间正如火如荼,温思佐早就不知溜达到哪个旮旯,她站在被遗忘的角落里,和程牧行进行这没营养的一问一答,却没有人来充当他们的话题终结者。
她抓紧包,直视程牧行的眼,却搜肠刮肚再也想不出半句话题。
好在程牧行到哪都有朋党,向来不甘寂寞,来人文质彬彬,边客套着边利索的将程牧行揽进大厅内,沈居沅腾出时间来将来人的背影上上下下扫了一番,程牧行的朋友无非是这样,一律清俊齐整的就像扑克牌里的姊妹对,想来在婚姻市场上也必定奇货可居。
想到不必挖空心思再想话题,她如释重负的弯了弯唇,程牧行慢吞吞的转身,擦过她裙摆时,适时侧了侧颈,漫不经心的瞥了她一眼,她一个刹车不及时,笑意便倏然间僵在唇角。
程牧行依旧是笑,只是这次转身转的很利落。
她倚在廊柱旁,一人自斟自饮,玻璃盏中的果汁很快就被喝完。再掐了掐时间,也该喝饱走人了。
温思佐估摸着早就离开,至于程牧行的叙旧,他爱叙多久叙多久,她拿定主意一人走。
服务生拉开门时,沈居沅正低头步伐不停的理着褶着的袖口,匆忙间似乎撞到了别人的额角,她忙低头轻声说了句“抱歉。”
只在下一秒,有一个小心翼翼的声音灌入她耳朵里:“罗总,您没事吧?”
应答声透着十足的冷漠:“我没事。”
她下意识的抬起头来时,堪堪和眼前人对视,直视着那双刻满怨毒的眼,大脑间倏然间像是明朗的天气里划过一道惊雷,太阳穴突突的疼,彼时她的脑中,只想到了一个字,逃!像从前被小学同学欺负那样,只有逃才能解决问题,可她的步伐很僵,僵硬的动都动不了。
她呆呆的站着,形如木偶人,木然的看着眼前人。
眼前人形容间依旧辨不清喜怒,只语意里透着十足的沧桑十足的威严,惊疑不定的念着她的名字:“沈居沅?”
不是罗佩琼,还能有谁?
她低着头,默不作声的听着来人将她名字一字一顿的念完。
好半天,她尝试着从堵塞的喉咙里发出声音:“姑妈。”
因着声线不稳,声音轻的倒像是叹息。
迎接她的是一记响亮的耳光。
一定狼狈极了,沈居沅暗叹一声,等到她捂住肿痛的脸颊抬起头时,罗佩琼指着她,十指尖尖,几乎要戳到她眼前,话语里更是透着十足的轻蔑,低咒了一声:“biao子!”
罗佩琼向来做事拿捏的精准,譬如此刻她咒骂声不大,但恰巧能让周遭人都听见。
沈居沅用力眨了眨眼,一眼模糊的看过去,还好,除了罗佩琼的助理外,四周没有熟人,比起从前也不能算太丢脸。
只是傍晚时分,本就是用餐高峰期,他们僵持在入口处,人来人往绕道进门时莫不是好奇的看上一眼,终于有人擦身而过时,惊异的嚷了声:“咦?这不是罗氏化工的罗总吗?”
旁边人觊着对峙中两人的神色,拍了拍那人的肩,低语了几句,这才一同走了,抬步时转身,又看了她一眼,眼神里生出几分困惑。
沈居沅耳朵疼的嗡嗡响,尽管如此,擦身而过时,还是听到了他们口中的一个词“侄女”
这么久远的称呼,听起来倒是十足的讽刺。
沈居沅揉了揉左颊,又肿又痛。连带着看向四周时,视线都有些恍恍惚惚。玻璃门外暮色四合,大厅内休闲区早有人将目光投向这里,只当是百无聊赖时权当消遣的闹剧。
出来混,脸面最重要,这点她还是晓得的。
这么多人看着,她没法不窘迫,无言片刻后,再不看罗佩琼,挺直脊背,拎着包转过身去。
她心不在焉,走路时跌跌撞撞,冷不丁身后有一只手重重一推,她在猝不及防间,整个人重重磕在了地上。
几步之外,包的拉链口大敞着,钱包车钥匙铺陈的摊了一地,不知道有什么飞了出来,落在餐台上,叮咚的敲了好一阵后,才坠落在绒毯上,杳无声息。
眼见她坠落在地,刚刚懵怔着当闹剧看侍应生才匆匆忙忙的扶她起来,声如蚊蚋的问了句:“你要不要紧?”
睨着侍应生红着的脸,沈居沅摆摆手。
沈居沅挣开搀着她的手,小心翼翼的站起身来,指甲生生的抠进掌心:“罗佩琼,你最好适合而止。”
罗佩琼显然没有听进她的警告,一双丹凤眼里刻满阴毒,连带着整个人都气的发抖:“biao子,你居然有脸叫我姑妈?”
她微一沉吟,脸颊两侧弯出个讽刺的括号:“应该是,你居然还有脸活着?”
沈居沅侧了侧脑袋,阻止了想继续伺候她耳光的手:“我是不该叫你姑妈,我差点忘了,沈唯正穷尽一生,都没法让罗氏祠堂刻上他的名字,你说他可不可怜?”
她声音越说越低,到最后几个字时倒近似喃喃。
罗佩琼怔了怔,旋即挣开了手腕,冷嗤一声:“谁让他出身贱呢?!只是我没想到,原来贱种生的孩子一样是贱货!”
如充耳不闻般,沈居沅俯身,将绒毯上的东西一一捡到包里,确定拉链拉好后,重新站起身时,语音凉薄如水:“人已经死了,还麻烦你积点口德。至于我爸的出身,你应该赶紧问问在医院躺着的,浑身插满导管的那位。论理,我还得叫他声爷爷。这你可得抓紧时间了,恐怕迟了,你就要对着墓碑问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