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送他。在夕阳的余晖里。巷子两旁又是栀子盛开,芳香弥漫。
“莫言,我会给你写信,每个星期都写。”
“我一定会回来,你要等我。”他说。
我笑笑。“我就送到这里,你多保重。”
打水在庭院里清洗内裤。鲜艳的血污在白色的映衬下触目惊心。体内有隐隐的疼痛。有某种东西在流失,离我远去。
我在台阶上坐下来,望着被血染红了一样的晚霞,抽完人生中的第一支烟。
那一年,我十七岁。
很快高考到来。天气非常炎热。考场外面焦急等待的家长,不知疲倦鸣叫的知了。让人莫名烦躁。
考英语的时候,我中暑晕倒被监考老师抬出考场,就这样一门没有成绩。咬着牙把剩下的科目考完,因为很清楚念大学是我唯一的出路。
虽然一门缺考,但是还是凭借着其他几门优异的发挥,考上G大。我有犹疑,这意味着将要留兰姨一个人在S城。
又收到林屿森的信,他高考失利,不得不留在北方父母为他安排的大学。
他说,“莫言,对不起,再给我四年,我会去找你。”
读完信,照例装进信封,在风里将它烧掉。我没有给他回过一封信,一个字也没有。
我同样是残忍的人。
江和依然不定期寄钱回来,数目越来越大,地址变化不定。他的漂泊,我不在场。但只要他说一句,我便会奋不顾身地追随。我有的,不只是和他一起流浪的热情。只是他从不给我机会,也从看不见我的心。
那个骊歌弥漫的夏天,我离开兰姨,独自踏上去往N城的列车。兰姨坚持送我到车站。
风将她鬓角的碎发吹起,她迎着风,眼角的皱纹明显,让人心酸。她终究是老去。
“一个人在外要当心,以后的事,只能你自行承担。”她叮嘱。
我突然难过,上前轻轻抱住她。“兰姨,我会回来看望你。”
“走吧,不要再回来。别让这里牵绊了你。”我知道她有不舍。即使是一个水杯,用久了也会有感情。
我再也不能多待,拎起地上的行李,逃一样地上了车厢。找到位置坐下,往窗外看去,兰姨还站在那里,淡淡地望着我。
眼泪就这样掉下来,我紧紧捂住嘴巴,不让自己哭出声音。
列车开始缓缓移动。兰姨在风中的身影越来越小,最终消失在视线里。
就这样,我离开生活了5年的S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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