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到苏铭的办公室，他正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脑屏幕。

我敲了敲门走进去，故作轻松地问，“按照公司规定，私自泄露员工资料会有什么处罚？”

他一边用余光扫着电脑，一边说，“开除。”

我说：“我想……我知道是谁了。”

他这才抬起头来，全神贯注地看着我，“怎么知道的？”

我心烦意乱地走到他办公桌的对面坐下，将上半身全部趴在他的办公桌上，无力地说，“不想说，反正就是知道了。”苏铭没说话，好像在等我养足精神一口气说完。我将下巴搁在桌面上抬头问他，“不想问问我是谁么？”

他微笑地捧起我的脸，“我刚巧也知道了。”

我不满地撅起嘴，“你怎么知道的？”

苏铭说：“这很简单。”

我说：“有多简单？”

他说：“调来监控录像看不就知道了。”

我说：“……就这么简单？”

苏铭点点头，探过身子来亲了亲我的额头。不知道为什么，这并没有让我感觉好过一点。我有点委屈，本来我以为自己闯了大祸，要苏铭替我背黑锅，接受上司责罚。结果没想到的是，这件事情解决起来非但不困难，并且水落石出得一点悬念都没有。此时此刻，我宁愿艾玛犯下了弥天大错，这样，起码她还算物超所值，干了一件惊天动的大事，也全当做是不虚此遭。

当然了，我这么想比较混蛋。可是艾玛毕竟是我在公司里，除了苏铭以外，最熟络的人。

离开苏铭办公室的时候，我问他，能不能给艾玛一个机会，让她自动辞职，而不是辞退她。

苏铭点了点头说：“昨天和哪个小男孩吃饭去了？”

我匆忙摆手解释，我说那是我一发小，不是什么小男孩，三岁起就认识了。后来越想越不对，一把拽住苏铭地衣角问，“你怎么知道的？你和Rita还有联系！”

苏铭一愣，笑着拍了拍我的脸颊，“她给我打了一个电话，说看见你了。其他的什么也没说。”

我没有再深究他和韩蓉的问题，而是心虚地退出苏铭的办公室。刚刚情急之下，我不小心把韩蓉错说成了Rita。

苏铭遵守了诺言，没有主动开除艾玛，而是耐心地等到了她的辞职信。尽管在别人眼里我可能一无是处，但我还是相信自己的判断能力，我知道出了这么档子事，以艾玛的性格，绝对不会再继续待在公司。

于是当我看到经由苏铭签字批准的辞职信的时候，并没有感到特别的讶异。

我不想看着艾玛在我身边落寞地收拾东西的样子，她在公司待的时间比我久多了，一定对公司颇有感情，离开留恋的地方，不论起因是什么，心里一定不好受。我向组长告了半天假，就先从公司离开了。

出了大厦门，外面阳光明媚得刺眼。空气沉闷，像是要憋出一场暴雨。我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着，不知不觉汗就顺着两颊流下来。我给林蔚打了一个电话，她没接。我想着她是不是和陶雨在一起，于是又给陶雨打了一个电话。

陶雨没和林蔚在一起，倒是和许少清在一起。他也在找林蔚。

我和他闲聊了两句，刚想挂电话，陶雨在电话那端沉默了一会，说，“然然，要不你回来，咱们见一面吧。”

正好我也无处可去，于是挂了电话就钻进一辆计程车回C大。

说也奇怪，小的时候大家都在一起，彼此之间仿佛没有什么亲疏，跟谁都是一样的好。自从林蔚和陶雨在一起以后，不知不觉，我就渐渐疏离了陶雨也是我从小一起玩到大的朋友这样的事实，而是将他归类到了好姐妹的男朋友这一行列。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我给陶雨打电话就只有两种可能性。一种是林蔚不接我电话，而另一种可能就是，林蔚关机了。

抵达C大，我和陶雨还有许少清会和。然后仿佛是顺理应当地，我们来到那间名为家常菜的家常菜馆。

虽然稍微过了午饭时间，家常菜里还是有不少人。

陶雨点了两瓶啤酒，我还来不及问他为什么大中午的就要喝酒，然后就看见他从裤兜里摸出一包烟来甩在桌子上。

我惊诧，“你什么时候开始抽烟的？林蔚知道吗？”

陶雨满不在乎地架起二郎腿，从烟盒里掏出一支烟点燃，“林蔚啊……她不知道。”然后叮嘱我，“你别告诉她。”

我死缠烂打，“什么时候开始的？跟谁学的啊？”

陶雨抬起头，缓缓吐出一个烟圈，抖了抖食指，将烟灰掸在地上，然后看着我说，“然然，别问那么多了。”

这一刻，我突然产生了一股强烈的陌生感。眼前的陶雨，他化成灰我本来都应当认得出，可是他还没化成灰，光是指尖夹一只香烟，我就陌生得仿佛从未见过他。从前陶雨是那种典型的调皮少年。虽然个子不高，但是瘦瘦的，眼睛转来转去，一眼看去就是那种没憋好主意的机灵鬼。

如今的陶雨坐在我对面，眼睛空泛地看着桌子上的塑料布，一只手机械地凑到嘴边再移开，可我怎么都想不起来，他究竟是什么时候变成这副模样。印象中，上次在香山，他还会跑前跑后围着林蔚转呢。

我问他，“你和林蔚怎么了？”

陶雨仿佛一下晃神，慢慢将目光从塑料布上抬起来定格在我脸上，然后露出他一如既往的微笑，他笑起来挺可爱的，显得没那么多鬼主意，陶雨说，“我俩好得跟一个人似的，怎么了？”

我耸耸肩说：“没事就好。”

真的，只要他和林蔚没事就好。

我本来以为陶雨点的两瓶啤酒是要和许少清平分的，可事实上那两瓶啤酒全部是他点给自己的，许少清坐在他身边，负责在他喝光了杯子里的酒时，手忙脚乱地替他再倒上一杯。我隐隐感到有些担心，可是一时也想不到，我没来由的心慌究竟是因为什么。（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