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雨的第二瓶啤酒还没有喝完,我终于明白了我的担心究竟是因为什么了。许少清在伸手取啤酒瓶的时候,一不小心打飞了喝空的那一瓶。空瓶子应声甩了出去,在不远处落地炸开,绿色的玻璃碎片四溅。
我还来不及瞠目结舌,然后责备陶雨不应该让许少清做这么高难度的事情,后面那桌的几个人就纷纷从座位上站了起来。陶雨和许少清背对着他们,于是没有看到那几个人挂着寻衅滋事的嘴脸一步步向他们逼近。
我悄悄指了一下天,我说,“陶雨,你身后……”
话音未落,许少清就被其中一个高个子亚麻色头发的人从椅子上拎起来。
那人长着一张日系美男的脸,说起话来却是绝对的本土原装。
“孙子,你丫他妈长不长眼!”
许少清怯怯地佝偻成一团,求助般望向陶雨。
陶雨也从椅子上站起来,平静地怒视着亚麻头发,我在心中暗暗叫好,陶雨在气势上一点没输给那几个二流子模样的社会青年。
他说:“怎么着?”三个字说得铿锵有力,充满挑衅意味。
“你他妈算干嘛地?”亚麻头发甩开许少清,走到陶雨面前,挥起拳头举在空中,“小子,我劝你跟我来劲之前四处打听打听我是谁。”
陶雨冷笑,“甭打听,满大街的小理发馆里都是你这样的黄毛儿。”
我在心中默默地想,陶雨啊,你没有听说过,打人不打脸,揭人不揭短这个道理吗?难道你就不怕黄毛小子恼羞成怒吗?
就在我抚额哀叹的当口,亚麻头发的拳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落下来,我情不自禁地捂住双眼,只听一声闷响,再睁开眼的时候,亚麻头发已经倒地,还带倒了一张椅子。而陶雨则愈战愈勇,一个箭步冲过去,又挥手给了亚麻头发一拳。他身后的兄弟呼啦一下子围上来,一时间,我们显得十分被动。
我第一反应就是冲上去把许少清拉开,然后喊道,“陶雨,咱们快走吧。”
可事实上,亚麻头发的思想觉悟并没有高到在自己吃了闷亏以后释然一笑,眼睁睁看着对方全身而退。他坐在地上,像黑社会老大一样朝自己的兄弟们摆了摆手,他五彩斑斓的兄弟们就将陶雨围了起来,并用最短的时间对陶雨展开了一系列拳打脚踢的报复行动。
刹那间,陶雨的身形就消失在一片赤橙黄绿青蓝紫的发色当中。我朝着柜台的方向大声呼救,我说“出人命了,赶紧报警!”
这厢几个社会青年身体力行,激战正酣,于是我半严肃半恐吓的喊话并没有起到遏制局面的作用。幸而这时店家叫来了几个保全人员,才得以将陶雨从战斗状态解救出来,确切地说,是从挨打的状态解救出来。
那些社会青年十分训练有素,确定无架可打以后,有组织有纪律地跟着亚麻头发从正门疏散了。我不敢贸然追上去,也不能眼看着凶手逃逸,于是匆匆吩咐许少清,去派出所寻求民警帮助。然后独自搀扶着陶雨来到校医院。
陶雨没什么大碍,四肢健全,呼吸正常,只是脸上和身上纷纷挂了彩。据他回忆,他的右腿被那几个社会青年踩了几脚,已经严重内伤,于是我们还特意央求校医院给陶雨安排了一个床位进行短暂休整。
再后来民警同志就出现了。他问了一下事情始末,我告诉他当事人是一个亚麻头发的类似社会闲散人员,他立马了然在胸,“你说的是龙五吧?”
我说:“龙五是谁?”
民警同志耐心作答,“就是常在这片儿扰乱社会秩序的一个混混,叫龙五,胳膊上有一个纹身。手底下有一帮兄弟,前阵子刚从少管所出来,又惹事。”
我说:“对对,就是他。警察叔叔您赶紧把他绳之以法吧。”
民警同志面露难色:“那等出院了到派出所做个笔录吧。”
就在这个时候,身为受伤者家属,林蔚姗姗来迟。比较诡异的是,她是和许佑安一起来的。
如此一来,气氛显得有些尴尬,我为了暖场,于是走上前打趣道,“你俩怎么在一块?”咂了砸嘴继续说,“有奸情啊,奸情。”
说完我就后悔了,因为事实证明,此话一出,场面更加尴尬了,简直急剧降下冰点。林蔚和许佑安还有陶雨全部愣住,陶雨更是低头端详起胳膊上的绷带,只有许少清这位好同志还在一旁傻笑着附和,“还真是的。”
我赶紧咳嗽了一下,“那什么,凶手已经水落石出,就差绳之以法了。”
林蔚走到陶雨面前,拉起他的手,柔声问道,“伤的严重么?”
陶雨别扭地将手抽出来,然后蹭到被子里去,说:“没什么大不了的,就是一点皮肉伤。”
一直丧失存在感的民警同志终于站起身来,总结性地陈述道,“回头去派出所做个笔录吧。”
我点头哈腰地送民警叔叔走到门口,却听见陶雨在身后缓缓地开口,“不用了,这事就是一误会,私下解决就行。”
我失声惊呼,“为什么!”
陶雨讪讪地说:“我也没什么事,就不惊动政府了。”
我说:“可是凶手要逍遥法外了。”
陶雨挣扎着翻了个身,背对着我们和林蔚。
“床位费都交了,不能浪费。你们先走吧,我在这睡一觉,醒了就能出院了。”
我刚要开口就被许佑安拦下了。他轻轻拽着我的胳膊,和我并肩走出病房,又对许少清招招手,示意让他也出来,留陶雨和林蔚独处。
我听见陶雨对林蔚说,“你也回去吧。”
林蔚没答腔,而是拉过一把椅子,坐在陶雨床边看着他。(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