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得说说我的工作,我是我们祖国一名光荣的园丁,而且是给小树苗浇水的那型。
话说大学时我学的是历史,我花了整整四年来研究我们民族乃至全人类的过去,自认为博古通今集古往今来诸多大智慧一身,出来后投了多份简历无果,我妈就近给我找了份工作,说是既然已经通读过去,现在开始得要面对民族的未来。
我用我智慧的脑袋想了一想,意识到这话颇有些道理,于是欣然上岗。
现在我们的未来就站在我面前,——小辫儿耷拉着,一高一矮,苹果小脸上一行眼泪,两条鼻涕,皱巴巴的裙子上粘着诸多不明液体,脚上一双粉绿色的小皮鞋按照星星幼儿园最时兴的穿法——左脚套右脚右脚穿左脚反着来。
我伸出手搭上她瘦弱的小肩膀:“嘉嘉,你怎么了?跟老师说说来。”
“呜呜呜呜呜呜哇。”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小小的身体爆发出惊人的能量,一面大哭一面顿足,“小兔欺负我,小兔欺负我,呜呜……”
“小兔?”老实说我可有点不信,叫小兔的小男孩斯文漂亮,是整个幼儿园最受女性欢迎的一个,“他怎么欺负你了?”
小女生不说话,撅着粉嘟嘟的小嘴朝我身后看过去。
穿背带裤的小男孩站在那边,脸蛋白皙,睫毛翘翘长长,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瞧见我,轻轻叫了声:“老师。”
我拉着嘉嘉走过去:“小兔,你欺负嘉嘉了吗?”
小兔低下头,脸蛋儿微微泛红:“我……”
小女生嘉嘉见状又开始“哇哇”大哭,我只好严厉的质问:“小兔,告诉我,你到底做了什么?”
“我……”小兔头低得更低,过了好一会儿终于鼓足了勇气似地说:“老师,我亲她。”
“哈?”我目瞪口呆,只见小男生拉住小女生的手说:“别哭了,我亲你就是。”
小女生破涕为笑:“你不准亲别的女生。”
小男生犹豫了一秒,点头:“好。”
俩小孩浓情蜜意,剩下可怜的小透明我华丽丽的石化掉……
下班后和大顺讲起这事,大顺说:“有什么样的老师就有什么样的学生。”
“我怎么了?本姑娘可是根正苗红一大好女青年。”
“就你?”大顺逗我,“当年那么好色,我可不信你看见漂亮小生不会扑上去。”
“谁说不会?”说着就往大顺身上扑,大顺忙说,“别闹别闹,开车呢。”我乖乖坐回去,想想不甘心,趁大顺不备,“吧唧”一口亲上去。
大顺没说话,从我这角度看过去,他半边脸红了,啧啧,还是和当年十七岁时一样容易害羞。
“大顺。”
“恩?”
“你这辈子是不是就爱我一个人?”
大顺沉默了一会儿,说:“恩。”
“你这辈子是不是就和我一人做爱?”
大顺把车停到路边,扭头看着我说:“我就喜欢你一个。”
我笑了笑:“大顺大顺,你是好人。”
大顺说:“我不是。”
“你是。”
“好吧,我是。”大顺无奈的说。
可是我不是。我低着头想,幸好不是每个人都像狐狸那样拥有看透人心的法力。
如果所有人都这样,那这世上还能有几对真正的恋人呢?
人心远比我们想象的可怕。
车开到超市,大顺说:“进去买点菜?”
我摇摇头:“不去,咱们到外面吃。”
“奇了,”大顺说,“以前总缠着要我烧菜,今天怎么肯这么容易放过我?”
我想起来大顺说过今晚上烧牛排,说实话大顺手艺真不错,他要不去他爸公司自己开个餐厅照样也能赚钱。我是想吃大顺亲手做的东西,可是家里有那么一个不稳定因素存在,我哪敢叫大顺过去?
“你那几道菜早吃腻了,今儿个打算换换口味。”我心里面隐隐内疚。
“腻了?”大顺秀气的眉毛微微皱起,“是不是对在下这张老脸也腻了呢?”
“哟,啥时候我们家老实人大顺也学得这么牙尖齿利了?”
“有什么样的媳妇儿,就有什么样的……老公。”大顺低着头笑。
我是真的吃惊了,大顺原本多实诚一人呐,大学毕业没多久,这厚黑的功夫是日益见长。
“大顺,你爸都带你和什么人接触了?我看你和以前比起来,真是世故多了。”
“还能有什么人,都是些做生意的叔叔伯伯。怎么,我不这样以后怎么养活你?”大顺笑着说。
晚上去吃海鲜,饭前上了一道糕点,我说:“弄错了吧?”
服务员小妹笑嘻嘻的说:“是这位先生订的,小姐好福气。”
我大致猜到了几分,拿刀叉一划,果然里面藏着枚戒指,钻石沾了奶油依然闪闪发亮。
“这招太老套了,”我把戒指捻起来,放到舌头上舔了舔,“甜的。”
大顺单膝跪下,神奇般的从背后掏出一束玫瑰:“嫁给我吧,小满。”
小时候看电视,偶像剧里常有蛋糕藏戒指,男猪脚手持玫瑰单膝跪下求婚的戏码,我和妹妹一面大骂狗血一面看的津津有味,忘了是什么时候,我和妹妹打赌,说自己以后一定也会有这么一天。
曾一度我以为这一天不会来临了,直到让我遇见大顺。
“大顺你等等。”我从包里掏出手机。
“什么?”大顺疑惑道。
“我给我妹打个电话。”拨号,很快电话通上,不等她说话,我大笑三声:“哈哈哈,小圆,我赢了!”
“我玩游戏呢,靠,又死了,你说说你没事抽的什么风?”
“我偏不告诉你,先挂啦,有事儿。”我“啪”的合上手机,正想说话呢,忽然发现跪着的大顺改坐着了,包间里多了个女人。
这女人我认识,大学时英文系系花,追过大顺一段时间,家里巨有钱,老爸也做房地产,和大顺可以说是门当户对,但大顺愣是看不上,说英文系的太奔放,还是学历史的比较有古典气质。
这姑娘跑这儿来干啥呢?我眼神示意大顺,大顺坐那儿不吭声,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雨顺,你跟我走,我有话和你说。”系花同学妆容精致艳丽动人,再配上这么一副哀切恳求的模样,更是显得楚楚动人。
大顺坐在那儿一声不吭COS石像。
“你要不跟我走,我就,就把那件事儿告诉她。”系花同学开始威胁,很明显这个“她”非区区在下莫属。
大山沉默的站起来,对我说了句对不起,然后跟着系花走了。
我不知道说什么好,哭不出来也笑不出来,服务生开始上菜,我下决心要把一桌子菜干完。
回到家妹妹打电话来,兴冲冲的问:“姐姐姐,是不是打算那个呆瓜跟你求婚了?”
“不是。”我说。
“你就少装了,”我妹说,“我都想起来了,那时候咱们打过赌。”
“不是,他没有。”
“靠,你就矫情吧,我都已经告诉咱爸妈了,咱妈乐的嘴都歪了……”电话被人抢过去,那边传来老妈的声音,“小满小满,你老娘我盼了二十几年,总算把你嫁出去啦!哈哈哈……”
“瞧你乐的,”电话被老爸接过来,“小满,老爸问你,你是不是有了?”
“啊?有什么?”我愣住了。
“娃娃啊,你就别蒙你老爸了,现在奉子成婚也没啥丢人的……”
“爸,我没有,我没有我没有我没有!”我挂了电话,又把电池下下来,手机丢的远远地。
“你是不是想哭?”男人从浴室里走出来,身上披着条白色浴巾,干净的皮肤泛着盈盈光泽,一双眼隐在湿漉漉的头发后面,深山古潭一般。
“不不不,”我使劲摇头,怕他不信,“事实上我想笑,我不打算哭,所以你千万别同情我。”
“你想笑,那怎么还不开始?快笑吧,我都等不及了。”他在距我一米远的沙发上坐下,身上传来香味。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仰头大笑,“够不够?”
“不够。”他摇摇头,发上坠下几粒水珠,香气在空气中敲打出涟漪。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蹲下来喘口气,“对不起,我笑不出来了。”
“怎么办?”他问我。
“什么怎么办?”
“该哭的时候你没有哭,该笑的时候你又没有笑够,你说怎么办?”
我怔怔的看着他:“对不起。你可以抱抱我吗?”
他摊摊手:“对不起,男女授受不亲。”
“没关系,我是女的,你是公的。”
“哦,这样。那你过来吧,”他在沙发上躺下来,胸口微微敞开。
我慢慢走过去,俯下身来打算抱住他,他忽然伏到沙发上开始咳嗽,刚开始只是低声咳,后来越来越厉害,几乎要把肺咳出来。
“咳咳……对不起,我好像着凉了。”
“没关系,我就想找个人抱抱我,或者你不愿意抱我的话,我抱你也行。”(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