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臻尘一去就是大半年，被老爷夫人留在府里，直到过了年才回来。

开始时本以为不到一个月就回来，他给明恤写信只是交代府里的事情，时间久了便开始关心雅瑟的病情。知道自己一时回不来了，写信频繁起来，一个月两封信，明恤一边读信一边叹气，少爷怎么还对自己越来越不放心了？

直到明恤拆开信封，里面掉出一封别样的信，写着雅瑟亲启，明恤这才一拍脑袋，自己莫非是老糊涂了。

雅瑟收到信，开始还回了几封，后来明恤再去雅瑟那里，雅瑟便一摊手，无辜地说：“没什么好写的。只要明管家请少爷保重就是了。”

明恤见雅瑟无所谓的样子，有些忿忿，觉得替少爷不值，把这小妮子的病治好了，如今她却不领情了，真看不出来她有什么好的，没出身，更没长相，少爷怎么就独独对她这么好呢。

少爷这一点倒是和老爷如出一辙，别人觉得不可能的看不顺眼的，他们偏偏喜欢。反正他断断不可得罪这女人，否则少爷回来就永无宁日了。

又是草长莺飞二月天，上午府里悠闲安静的气氛突然被拍门声打断，门房放下茶盏，跑出去打开门，一愣继而欣喜地高声道：“少爷回来了！”

“少爷回来了。”“什么？少爷？”口口相传，奔走相告，一会儿整个府就沸腾起来，明恤几日前已接到消息，迎了出来。明臻尘神采奕奕，倒是比去年还精瘦了些，深灰色的骑马斗篷，更衬得面色白皙明朗，里面依然是一袭白袍，足下马靴上一层薄薄的尘土，大踏步走了进来，略一打量府里，将马鞭交给身后的仆人，明恤跟在他身后，“少爷，浴汤准备好了，少爷先沐浴更衣吧，要不要叫人备饭菜。”

明臻尘突然停了步，明恤赶紧刹住脚，差点撞在他背上，明臻尘回过头，一撩鬓发，抖了抖披风，清了清嗓子，“怎么样？”

明恤瞪着一双小眼睛，眨了眨，明臻尘眸中流光溢彩，薄薄的唇微翘，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意将周围的空气都点亮了明，恍若谪仙。明恤竖起拇指，郑重地点了点头。

阿崎在院子里打扫，抬头见到明臻尘，放下扫帚，欣喜地跑过去，“少爷回来啦！”明臻尘笑着拍拍她的头，“阿崎长高了。”阿崎笑逐颜开，明臻尘向屋里望了一下，问道：“雅瑟呢？”

阿崎仿佛没注意他称呼的亲昵，欣喜的脸色一下换成难过，明臻尘心里一沉，“怎么了？”

阿崎目光盈盈，竟似要落泪一般，“姑娘有一日悄悄离府了。”她绞着手，不安地看着明臻尘。

明臻尘好像没听懂，怔怔地问阿崎，“你说什么？”

阿崎见到平日漫不经心的少爷一副晴天霹雳的样子，于心不忍，小声安慰道：“少爷，姑娘的病已无大碍了。应该不会出什么事。”这时一个人走进院落，阿崎上前道：“少爷，这位姑娘也是来找少爷诊病的，已经等了几日了。”

明臻尘默默转过身，似乎没有听见阿崎的话，独自向院外走去。

“明少爷？刚刚回来么？”

明臻尘回头，面前的这个女子一身绿衣，如弱柳扶风，瘦弱的肩头上长发如瀑垂下，素面朝天，如兰如蕙，洁白的皮肤，江南烟雨般朦胧而美好。一双清澈的眸子正含笑望着他。明臻尘看了这陌生女子一眼，眼里的光辉早已熄灭，无心答话，侧身走过。来去间一缕清风，发丝飘动，衣袂翩跹飞起，带着女子身上的幽幽药香。

明臻尘走出几步，突然停下，猛地回头，阿崎拄着扫帚做了个鬼脸，雅瑟眉头微锁，莫名其妙地看着他，怎么一回来就来这里，冷着张脸，连个招呼也不打就走。明臻尘脸上云开见日，走过来仔细看了看雅瑟，嘴角漫上一丝笑，雅瑟对着他炽热的目光有些不自在。摸了摸脸，“变化很大吗？”

明臻尘摇摇头，看着有些不安的雅瑟，“没有变，什么都没变。”雅瑟与他相对一笑，半年不见，还是那样熟悉，好像昨日刚刚分别。

晚上，夜色如水，一条银河悬在天际，星子璀璨，僻静的院落中，雅瑟和明臻尘一人一个躺椅，夜风徐徐，吹得人好不悠然。

“这半年，我很挂念你。”明臻尘首先打破沉默。

雅瑟好像已睡着，被他一句话说得动了动，随口道：“嗯，府里的人也很挂念你。”

明臻尘打定了主意要说个明白，“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雅瑟抬眼看着浩瀚的星空，一瞬间感觉融入了在这茫茫寰宇中，声音飘渺空灵，“你也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明臻尘听她说得不失轻柔，却缓慢郑重。心里百味杂陈，转过头看着她，雅瑟茫然地和他对视着，不知是倦了还是怎么，目光木然。

“情字没法强求。”明臻尘无奈地转过头，叹了口气，两人之间又恢复了安静。

“不过我会等。”良久他又开口。

“天下好女子多的是，有时间等不如去找。”雅瑟语重心长。

“已经找到了。”明臻尘无动于衷。

“我配不上你。”雅瑟冷冷地冒出这句话。她盯着天空，好像恨不得把天看出一个洞，她恨什么？恨自己，恨自己的过往，那些没有尊严不堪回首的日子，让她千疮百孔，让她如此地厌恶风雅瑟。一时间过去的画面在她脑海里涌现，妖娆的红唇，飘舞的幔帐，愤怒的狂吼，邪魅的笑靥，滴血的刀剑，让她铭记永世的疼痛和压抑……

她胸口有些憋闷，猛地坐起身来，喘着气，宁静的院落里，她却好像刚刚从某处喧嚣**处归来。

明臻尘坐起，关切地看着她，雅瑟自知失态，站起来，“我去休息了。”说罢匆匆回房去了。

又是明媚骄阳，雅瑟在阿崎的陪伴下素裙款款，在泛翠湖边漫步，雅瑟不知想着什么，望着湖水微微出神，这几日她又胖了些，身体日益恢复，何去何从的问题摆在眼前。

迎面一人走过来，在雅瑟面前站定，“怎么出来游湖也不叫上我。”（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