泛翠湖是京城外的一处美景，夏日湖边佳木成荫，繁花似锦，一道如虹的堤上香车宝马不断，上到贵妇王孙，下到市井的年轻男女，在堤上欢笑行走，环佩璎珞，云鬟堕髻，赏心悦目。泛翠湖边的远香楼，蜜制藕、酒酿圆子远近闻名，此时酒香蜜香盈盈，三楼的临窗雅座，安小姐和明臻尘相对而坐，桌上摆着清淡的小菜。

安小姐优雅地动箸，手帕掩口细嚼慢咽，明臻尘正襟危坐，端起茶喝了一口。安小姐说道：“公子可喜欢这藕？”明臻尘夹了一块放在嘴里，点了点头，“蜜浸得正好，多一分则甜腻，少一分则无味。”明臻尘正夸着，冷不防安小姐轻叹一声，明臻尘噤了声，见她落寞的样子，略一动容。

安小姐托腮看着窗外，“又是一个繁花炽夏，游人似锦，不知今年人可还是去年人，明年此时，我又会在何处。”

明臻尘见她心境黯然，笑道：“自然人还是旧人，怎会变得那样快。”

安小姐眼波流转，摇了摇头，“韶华易逝，红颜易老，岁月怎会允许你做个旧人。明公子，你可看了我写的诗。”

明臻尘稍一迟疑，安小姐也不待他回答，幽幽地说：“里面的伤怀五首，便是我最近的心境了。”安小姐的美目凝泪，皓腕胜雪，托腮忧伤地看着明臻尘。明臻尘表情严肃，对着满桌的小吃，放下筷子。

明臻尘回到府里已是黄昏，回头吩咐仆人，“给我弄点吃的。”仆人应声而去，明臻尘叹了口气，无聊地踱去书房，路过雅瑟的院落，便走了进去。

进了屋子，雅瑟正在吃饭，见明臻尘进来有些奇怪，明臻尘一笑坐下，“我还没吃饭，一起吃吧。”阿崎去拿碗筷，雅瑟看他愁眉苦脸的样子，只觉得好笑。

阿崎拿了碗回来正碰上送饭的仆人，两人来到院落门口，远远地就听见一阵笑声，走近了笑声渐歇。少爷什么事笑得这么开心。两人轻手轻脚走过去，推开门，只见明臻尘背对着门，坐在桌前，翘着兰花指，美目含情，一刹那竟比女子还美艳，雅瑟坐在床上，撑头眯着眼看着他，明臻尘声音绵软细腻，幽怨地说：“韶华易逝，红颜易老，岁月怎会允许你做个旧人。你可看了我写的诗。”

雅瑟绷着脸看着他，明臻尘一番话说完，雅瑟终于撑不住，笑了起来，明臻尘无奈地摆了摆手，叹了口气。雅瑟忍不住指了指门口，明臻尘这才回头，看见站在门口的仆人和阿崎，两人早已呆若木鸡。

给明老爷拜寿的明恤终于回来了，几个月不见瘦了一圈，阴郁垂首。明臻尘不由上前拍了拍他的肩，“委屈你了，爹怎么样。”

明恤苦笑了一下，“老爷心情大好，称赞少爷宅心仁厚，悬壶济世，大有医者风范。老爷听闻病者是一位姑娘，还特别问了少爷是不是沉迷女色，不务正业，但听说这位姑娘的长相之后，说少爷终于长大了。”

明臻尘松了一口气，也不知道老爷子满脑子都是什么古怪想法。

“那你还愁眉苦脸的干什么，莫非爹爹手下的日子太舒服了不成。去支十两银子，给你放假三天。”明臻尘心境大靓，负手转身要走。

“少爷。”明恤的声音细弱蚊蝇。明臻尘回头，“还有什么事？”

“老爷说，下个月要给您定亲了，是朱家的小姐。”明恤不敢看明臻尘，这父子俩把这传话的差事都交给他，真是倒了几辈子的霉。

少爷每次回家，必定在这件事上和老爷争起来，每次都是不了了之，这成了父子之间的一个禁区，只要触及就永无宁日。

“怎么又是这件事。”明臻尘想起就头痛，俊朗沉稳的他此时像一个烦躁的孩子，低头思忖对策。如今雅瑟的病已开始好转，看来打道回府是势在必行了。

雅瑟披着衣在月光下慢慢地走着，一步一步，踏着节奏，彼时跳给墨离的这支舞，如风般炫目，衣袂飞旋，令人目不暇接，而今她裹着外袍，抱着臂，小心地迈着步子，踩着院中的方砖，进退旋转，闭着眼，好像沉浸在音乐中。

“这么晚还不睡。”明臻尘走了进来。

雅瑟睁开眼，“这几日恢复得很好，也许用不了多久我就可以跳舞了。”她笑靥盈盈，在月光下别有一番平淡不平庸的风姿。明臻尘不由一时迷惑，这样一个丑陋的女子，怎会有如此自信高傲的目光。

“别高兴太早，小心为妙。”明臻尘对雅瑟说，却又像是自言自语。神情黯淡了下来。

雅瑟乖乖地坐下，明臻尘满心烦扰，无处诉说，化作一声长叹。

“我要回府一趟。你久病成医，我不在你也知道如何照顾自己。”明臻尘低低地说，声音中有一丝惆怅。

雅瑟见他不快，关心地问：“府上出了什么事？”

“我爹要给我定亲了。”

雅瑟一听泄了气，满腹的安慰之词一句也用不上。

明臻尘淡淡地扫了她一眼，“你定是觉得我摆少爷脾气吧。”雅瑟想要否认，最后见他沉郁的样子还是忍住了。

“要我一辈子对着那些感春悲秋，浑身上下都是规矩礼仪的小姐，我受不了。我十七岁离府，给自己定了十年的期限，若是十年内我不能找到心爱的女子，便顺从父母的安排。”明臻尘脸上写满麻木的失望，“十年就快到了……”

他抬起头看着雅瑟，眸中是一丝笑意，随口道：“不过你倒是很合适。”

雅瑟正悲悯地看着他，听到这吃了一惊，不由哑然失笑。要是过去她自信满满，如今她这副尊容，她有自知之明。“神医，不要病急乱投医，不可拿病患开玩笑。”

明臻尘好像也被自己的话吓到了，他直起身，收敛了笑容，看了看天，“不早了，回去睡吧，明天，明天，你还要养病。”

他站起来，草草道了别，白色的身影匆匆离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