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扶把人皮面具轻轻地盖在了云峥的脸上,面具十分贴合皮肤,与云峥的脸型十分契合,一放上去立即紧紧帖住了他的脸,昔日记忆中的那个草包少年,又成了尹运将军。
木扶才发现自己拿着药水的手在发抖。
这个草包,这回真的伤得很重很重。她没有把握能救回他。
胸口中的箭肯定是要取出来的。这箭就在心脏边上的位置,极是凶险,能不能救,一来看箭是否已经深入心脏,二来看……
的手微微颤抖了起来。前世她做了那么多台手术,早已不是那个一拿手术刀就手发颤腿发软的小女生了。可这个时候,她心里竟然没底了起来。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说道,“小金子,你立即去传李帧和柳香两个,让他们以最快的速度,把回春堂的仇大夫、韩大夫请过来!不管他们在忙什么,立马把人给我请到!”
他很少有这么严肃的时候。
小金子神色肃穆,飞奔出去寻人。
“小银子,你来给我打下手。”
木扶又深吸了一口气,亲自检查了药具,并细细地把动手术的过程在脑海中过了一遍。箭拔出来之后,立即要给他点穴闭血,手法要快,并迅速包扎上药。让人将韩大夫、仇大夫请来,是因为这两人在协助她救治伤者时学了一些处理伤口的手法,可以帮她做一些手术的后期处理。
云峥除了胸口上这一处箭伤,其他部位的伤口也不少。她只能把精力集中在胸口的箭伤上,至于其他部位的,可以让韩大夫、仇大夫来帮忙。
小银子在一旁打下手,屏息静气,不敢多说一句话。回春堂的两位大夫来时,正好看到木扶伸手将尹运胸口上的箭拔起。
韩、仇两位大夫大惊失色,异口同声地啊了一声。
这箭一拔出来,必然会血流如注,病人哪里还有命在?
可是不拔出来,胸口插着一把箭,又哪里能熬多久?
一样都是个死,区别只是死早一点,和死晚一点罢了。
做为大夫,自然是希望病人死得晚一点的。
可出于对木扶医术的敬佩,他们两人啊了一声之后,并没有多说一句话。因为接下来的事情,让他们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就在那血液自胸口喷出的一刹那,木扶及时挥手而出,仿佛是遇到了阻碍,那些血液喷射到空中,速度便缓了下来,随即凝成了一条线,随着那只纤细的小手轻轻压下,血液竟然回流到了病人的身体里。
血都喷出去了还能倒流回来?
不但大夫的眼睛直了,小银子的眼睛也直了。她知道主子的这一手功夫,一般是对敌时才用的,没想到也可以运用在手术上。
木扶将血液逼回了云峥的胸腔,随即五指翻飞,接连封住了云峥胸口的几处大穴道,快得两位大夫几乎看不清楚。等木扶停下来时,只看见病人胸口的一个小窟窿,翻出鲜红的肉,并没有他们想象中的那种血流如注。
两位大夫真的是心服口服了。难怪民间都把木大夫叫做小神医,她这样的救治手法,世间少有。
“还愣着干什么?请你们来是看戏的?没看见他全身都是伤么?快点包扎上。”木扶抬头看了他们一眼,随即拿起事先准备好的针线,将小窟窿那露在外面的肉细心地塞进去。
韩大夫眼皮一跳,赶紧去检视病人身上其他部位的伤口。躯干部位因为有木扶在处理,他就负责包扎病人脚上的伤口。看着这人满身是伤,不用说,定是在昨日花灯节**中受伤的人了。
仇大夫自然也不甘落后,看了病人的手臂上也是血迹斑斑,便专注地检查起来。
能够与木扶神医一起为同一个病人施救,他们感到与有荣焉。别的不说,就光是多了一个吹嘘的资本,以后走出去,说自己曾在木神医身边打下手过的,也能让别人高看一眼。再说了,他们从木扶这里学到的技术和理论,那可是实实在在的。
几个人默不作声地一起为云峥处理着伤口,整个过程,云峥一直昏迷不醒。
木扶处理完云峥的箭伤,为云峥把了把脉,又伏下身子去听他的心跳。还好,生命体征稳定。
云峥现在就是失血过多,如果能够给他输点血就好了,可惜现在又没有输血的手段。虽说可以给他做补血汤,可效果终究不如直接从管子里输过去方便快捷。
值得庆幸的是,拔箭和包扎、上药的几个过程都很顺利。这也多亏了木扶一直坚持修习内功,要不然也没有那样的点穴手法来护住心脉。
现在是最危险的一关已经过去了,接下来就要看云峥的恢复情况了。他的体质底子很好,再加上意志和毅力,一定能熬过去的。
木扶心神一松,眼前便一黑。小金子惊呼出声,扶住了木扶。
“少爷你怎么了?”
小银子也急切地上来,说道,“少爷不舒服,还是赶紧歇息吧。这里有韩大夫、仇大夫照看就好了。”
韩、仇两位大夫哪里敢托大,连忙说道,“不敢,不敢。”
小银子杏眼一瞪,韩大夫知趣地说道,“木神医想必累了,只是……在下只能拣着这位壮士身上不太要紧的伤口处理一些,其他的,在下一点办法都没有啊。这位壮士的情况极是凶险,稍有不慎,便……”
“胡说八道!”木扶动了气,韩大夫便噤了声。
“他没事,好好养着就是了。”木扶疲惫的声音里有着不易察觉的怜惜,“好好养一养,就能养好的伤,竟被你说成是十分凶险!你们两个,在这里看着。小银子,你抚我到隔壁去歇着,这边一有什么情况,你们立即过来告诉我。”
其实韩大夫说的没错,云峥的情况确实十分凶险。可木扶就是听不得别人说他不好。
她自己也未必意识到云峥对她的意义,只是觉得,云峥是她亲自出手医治的,岂能让人说她治不好?她肯定是要将云峥治好的。她能救得了他第一次,就能救得了他第二次。
在韩、仇两位大夫眼中,木神医刚才救治病人的动作如行云流水,十分潇洒利落,只有木扶才知道,她刚才已经用尽了全力。那一手将血液逼回胸腔之中,原是十分消耗内力的功夫,木扶的内力,也只能够勉强施为,做完之后,就有一种已经脱力的感觉。
勉强施为,是习武人的大忌,过后身体多少会有些损伤的。兼之木扶刚从龟息丹的假死功效里恢复过来,体内的血气运行并不是十分顺畅。她原先也没有想过要这么做,可当看到那血液从云峥的胸腔里喷射而出,她下意识地便发出真气拢住。
至于这么做会不会伤了自己,她当时已经顾不上考虑这个了,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一定要救活他!
小银子如捧圣旨般,将木扶扶去休息。这手术室旁边有个休息室,里面备有床榻等物,木扶上去倒头便睡。
她觉得累极了,脑袋晕乎乎的。这大概是龟息丹的后遗症。龟息丹,是她在古籍中寻得方子,加以改进而成。制成后,只在一只母狗身上试用了一次,接着便是自己亲自试用了。
果然效果不错,成功瞒过了慕容府众人的耳目,成功地假死遁走了。
木扶躺床上,不知不觉沉入了梦乡,迷糊间听得有人在低声叫道,“芙妹妹!芙妹妹!”
她甩了甩头,怎么又做这个梦?梦里也有人叫她芙妹妹。
那个声音很熟悉,可也很陌生。她知道那是谁,正因为知道那是谁,她才觉得荒诞不经。那人从来不会叫她芙妹妹。
他斯文有礼,容颜俊美,可一向都是十分生疏地叫他“慕容小姐。”
“少爷,少爷!”
小金子急切地呼唤着,把木扶从梦境里叫醒了,她睁开眼,有些茫然地看着小金子那十分焦急的脸。
梦里的感觉是那么地真切。他离她很近,近得她可以闻到他身上那浓郁的血腥味。
她想起来了,那梦里的血腥味,夹杂着一丝汗臭,就与她之前为云峥治疗箭伤时,闻到的气味一模一样。
他的声音那样温柔,低低呢喃,如同就在她的耳旁,我……我还记得见到你的情景。那日,正是初夏,我还没见到你的人,就隔着墙听见了你的笑声。你笑得可真好听。如果能够重来一次,我拼着做个罪人,也要先来救你。这样,你就不会死在大顺人手里的。”
那一定不是梦。是云峥,是那个总是出没不定的云峥。一定是云峥专程来看她的,否则,怎么解释云峥会出现在这里呢?
不对,这里是木府,云峥不是要来看她的,云峥要来看的是大夫。
木扶忽然没来由地有些失落。
小金子只当她是在为刚来的那个病号发愁,“少爷,你快出去看看,外边来了几个凶神恶煞的军爷,非要让韩大夫、仇大夫立即出诊,小银子说韩大夫毕竟也是有点外伤经验的,王嬷嬷拦了一下,就被一个军爷推倒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