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惜花寸步不离的监督之下，张小虎收拾了行装，依依不舍地离开了他居住了一段时日、有着美好回忆的小院。

临行前，张小虎想要去向老夫人、慕容芙辞行，惜花却阻拦道，“老夫人、五小姐才刚从归云寺回来，长途奔波劳累，老夫人吩咐过，张公子不必去辞行了，左右她们也是知道张公子的心意的。”

张夫人道，“小虎，人家不愿意见你，你还巴着去辞行做什么？住这里虽然舒服，可是你瘦了啊，你从小到大，一生下来就是圆团团的，什么时候这么瘦过啊？可见住这里太亏待你了。现在爹和娘都来了，以后你想吃什么，只管跟娘说，娘做给你吃。”

张小虎哭笑不得，他好不容易减了膘下来，他娘又想给他增肥啊？何况，他瘦下来也不是因为慕容府的人对他不好啊。当即辩解道，“娘，慕容伯父对我很好的，处处照应着我，芙儿妹妹对我也是极好的。”

“我自然知道慕容将军对你是极好的，可是这府里的女人对你不好啊！”张夫人气鼓鼓地说道，“她们怎么对你娘的，你不是也看见了吗？看不起娘的见面礼，还羞辱娘的手镯送不出手！”

张小虎嗫嚅道，“可是……娘的见面礼好像要先送给芙儿妹妹才是，芙儿妹妹肯定是不会嫌弃娘的手镯的。”

“她敢！”张夫人道，“不就是一个庶女么，还敢嫌我的手镯不好！说起来，这门亲事是委屈了你了，当时订亲时明明说的是慕容夫人的亲生女儿，怎么现在却弄个了庶女来搪塞我们！这事情是慕容将军不对，我是见不到慕容将军，待我见到慕容将军，一定要给你讨个公道！”

“娘，芙儿妹妹很好的，是庶女也没关系的……”

“闭嘴！”张夫人道，“庶女就是庶女，庶女有什么好的。娘是为了你好，娘的话你就得听着。你才来了上京城几天，就已经被挑唆得不听话了，几百两一件的银狐裘你都敢随便就送人。若再这样下去，那还得了？不行，你一定得随我回客栈去，娘好好管教管教你！”

张小虎道，“娘，我还得去跟郝师父辞行。”

“什么好师父坏师父，都不用见了！快点跟我回去见你爹，等你爹见了慕容将军，再给你一个公道！当初明明说的是嫡女……”

张夫人扯着张小虎的耳朵，名唤小猴儿的小厮背着包袱，怏怏地走出了慕容府。

张小虎回头望了府邸上的门匾，“镇西将军府”几个大字闪着金光，化为了慕容伯父的慈爱面容，耳边似乎还能听到芙儿妹妹的笑声，还有她亲手为他烤的地瓜。他清楚地记得，自己因减肥晕倒后，芙儿妹妹还特意遣了苏婆子过来给自己传膳，盯着他把饭菜用完了才离开。

芙儿妹妹挺好的，慕容伯父也对他很好。可娘为什么口口声声说要为他讨一个公道呢？

想到张夫人褪下了金手镯，笑语盈盈地要送给慕容雪，而对站在一旁的慕容芙却是视而不见，张小虎隐隐感觉有些寒意。

松鹤堂里，老夫人听完了惜花的回话，半响才问道，“她真的是这么说？”

“是的，她说当初说的明明是嫡女，为何现在用一个庶女来搪塞她们。”惜花顺道把张夫人给慕容雪送手镯，却被南宫氏一番奚落的事情说了。

老夫人道，“人心不足蛇吞象！她却不知我巴不得这门亲定的是嫡女呢。靖儿也是识人不清，怎么招惹上了这样的人，若不曾说过这门亲，也就不会闹这么一出了。”

老夫人想了想，慕容靖对这门亲事看来是极为重视的。好在这张夫人入了京城，自己正好也有个借口把那张小虎撵了出去，不然一个外男，长住府里，到底于慕容芙是声名有碍。

“这几日老爷都没有回来么？你去外院那边传个话，老爷一回来，就让他来见我。”老夫人吩咐道。

“是。”惜花退了下去，不一会儿却又过来了，“大夫人来了。”

“叫她进来吧。”

大夫人袅袅婷婷地走了进来。这些日子，她的日子过得颇为顺意，慕容云中举，原本病危的慕容雪又活蹦乱跳了，因此大夫人的心情也好了许多，整个人显得容光焕发。

“你有何事？”老夫人抚着额头，她一见大夫人就头痛。

“母亲才刚回来，若不是事情有些急，儿媳也不敢来打扰母亲。”大夫人说道，“这是送年礼和回礼的名单，请母亲过目，看看什么地方需要改动的。还有一些府邸的年礼已经是早早送过来了，儿媳都已经记下，礼品入了库。只是，老爷为云水张家谋得了一个太仆寺主薄的职位，那云水张家入京已经有七八天了，张夫人来府里也有三四次了，却不曾送过礼品，年礼更是不见。”

老夫人眉头微蹙，“太仆寺主薄?年礼的事，一向由你做主，什么人家回什么礼，你管了十年中馈并无大差错，还需要来问过我吗？你若是老了管不成这中馈了，移交给秦氏或是王氏即可。”

当她不知道大夫人脑子里打的什么主意？不过是借着年礼名单来向她告状罢了。慕容靖为外人谋官职，却任由自己的亲生儿子在家候补官缺，也是件说不过去的事情。

而且这云水张家也颇为可恨，慕容靖为他家办事，竟然也不知道送点礼物过来表表心意么？何况还是姻亲。这过年过节的，不送点四色干果、金钗首饰、摆设玩意什么的，不走动走动，这情份也就淡了。

不过，想想那张夫人是什么人？儿子送给未婚妻的狐裘，她都能厚着脸皮来讨回去的，又怎么能指望着她会送来年礼？连一些礼品钱都舍不得，张家有这样的当家主母，以后在仕途上是走不远的。

大夫人低头道，“慕容府与张家到底是姻亲，儿媳原本已经列好了礼品单，就等着他家年礼过来了就回礼，可却遇上了这档子事，也不知道是送的好，还是不送的好。”

峰云国风俗，定了亲的人家，逢年过节，男方都要送上四色干果、四喜点心之类的礼品送到女方家里的，而女方也是早早就把回礼给备下的。慕容靖官至正三品，走动的府邸人家也多，名单及礼品单都是要早早拟定，再遣人去采购的。

“你先备着吧，有备无患。回礼回礼，若他家送礼品来了，你就回礼，若张家不懂规矩，你也不巴着将礼品送上门去。”

老夫人说完了这句话，又说道，“三丫头也大了，这些日子，你若是看她身子利落了，便带她在身边学着管家吧，年后给她相个人家，才是要紧事。如意这边，你也不要盯着了，老爷子嗣单薄，若如意能为他诞下个一儿半女，也是好事一件。她那样的出身，就算是生下儿子，也碍不着你的事情。云哥儿的事情，待老爷回来了，我会提醒他两句的。”

大夫人一喜，难得老夫人这样和颜悦色地跟她说话，句句都是为她打算，虽说提到如意让她不喜，可谁让老爷收了如意做通房呢？只要慕容云能补个肥缺，入了仕就不一样了，她有儿子撑腰，这地位也就稳了。

当下满脸喜色地连连道谢。

“还有，你的那些心思，以后都给我收起来吧。我年纪大了，就只想府里平平安安的，你不要给我整什么事情出来。你以前做的那些事情，我也不追究你，可不代表着我老糊涂。我去归云寺祈福一个月，就是求我慕容府的的福气，你也别怪我偏疼五丫头，什么时候若是三丫头能入了太后的青眼，讨得太后的欢喜，我便会高看三丫头一眼。在那之前，你别给我动五丫头的主意。”

大夫人心里一凉，低头称是，心里的那些不满，压根就不敢表露出来。老夫人这是在敲打她呢，那又怎么样，她已经顶着一个正妻的名头熬了十几年。以前还盼着能得到慕容靖的一点真情，可现在她已经没有这个指望了，只盼着一双儿女平平安安地长大。

以前，为了争宠，她也没少对慕容靖的那些小妾姨娘们使过手段。现在，若是谁来拦在她一双儿女的路上，她也会毫不犹豫地铲除障碍。一个正妻的虚名，一双儿女的平安顺遂，除些之外，再也没有什么是她在乎的了。

慕容府里因老夫人及众小姐的归府，张夫人的上门拜访，而演了一出闹剧。却没有人知道，老夫人归来时，张夫人在慕容府门前大声嚷嚷的那些话，已经落入了有心人的耳朵。虽然当时并无老百姓的围观，可却有一辆马车打慕容府门前而过，驶过了慕容府，在前方两百多丈之处停留了，一个面目清秀的小丫鬟下了马车，消失在小巷子里。张夫人携同张小虎，带着包袱走出慕容府后不久，那小丫鬟便又出现了，上了马车，马车夫在前头扬起鞭子，缓缓前行。（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