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家是上京城里十大世家之一,张夫人才从云水城来,虽不懂得南宫家的富丽奢华,却也从那簪子上,生了些自愧不如的心思。
不过是笑她的见面礼拿不出手罢了。这样也好,她才不是真心想送呢,不收就是了,何必拿了个更好更漂亮的发簪来羞辱人。
张夫人看着慕容雪把那簪子接下,又笑眯眯地道谢,她虽然想要掩饰脸上喜不自胜的神情,可到底是小孩子心性,见着了好东西,眼中的喜悦是掩不住的。
很显然,这根本就不是什么南宫家大夫人的见面礼,而是这位三夫人,假借南宫家之名,来羞辱她给慕容雪送见面礼的诚心。
“南宫家大夫人送的么?确实是好东西,也难怪三小姐嫌弃我送的金手镯了。”张夫人笑道,“既然是这样,我就收起来罢,也免得污了三小姐的眼。”
大夫人并不理睬张夫人,只是三夫人忽然拿出支发簪来替慕容雪解围,让她很是惊讶,心念微转,旋即便想到了一件事。
慕容云曾与南宫家长房嫡出长女议亲,当时慕容云尚是白身,南宫家那边给的回话得女儿年纪尚小,等过了年再说。
其实双方家里心里都明白,这是等着看慕容云能不能中举了。以慕容云的家世,慕容靖在皇上面前那么得力,只要是中了举,补个官缺是意料之中的事情,那时候若是南宫楼湘嫁了过来,便可由商家女成为官家夫人,地位上那可是高了许多。
南宫家的财力,在上京城里绝对在前五之内,可十大世家南宫家排最末,便是受了商户之累。士农工商,商人在峰云国虽不似在大顺王朝那般轻贱,可也始终不受重视,商户出身的,连参加科举都不能,是以只能世代经商,虽然积累财富越来越多,可族里到底是出不了官老爷官太太,长此以往,不得不以与官家结亲的方式来取得官府的庇护。
否则,以南宫家的财力,南宫家的嫡女,与慕容家结亲,那便是下嫁了。可因商户轻贱之故,与慕容家门第相差倒也不大。南宫家的钱财再多,没有人来守着,迟早要势微。
南宫氏是南宫家的旁支庶女,虽然是庶女,可有南宫家的底子在那里,穿的用的,无一不是极好的,给慕容雪的这支簪子便是她日常配戴的,也是十分贵重。南宫氏给慕容雪送了这么重的礼,却假借娘家的名义,慕容大夫人心念一转,便明白了南宫氏的用意。
张夫人见她说话了也无人理睬她,只有张小虎一直想要拉她走,她也就趁势告辞。大夫人仿佛没听见似的,倒是慕容芙说了一句“张伯母慢走,张公子慢走。”
张小虎一脸不安,说道,“芙儿妹妹,那狐裘……”说到这里便被觉得耳朵上一痛,原来是张夫人又狠狠扯住了他的耳朵。慕容芙笑道,“张公子不必放在心上,我都明白。”
她完全明白张小虎是要送银狐裘给她的。只是那狐裘太过贵重,这才得张夫人上门来索要。
张小虎说道,“芙儿妹妹,我真的不知道会这样的。”才说完便被他母亲扯了耳朵快步走开。屋内的丫鬟婆子们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到张夫人这样,倒也见怪不怪了。只是张小虎依然面红耳赤,他已经来上京城有些日子了,自然知道娘亲的举动极不合适,可那是他娘亲,他也是无可奈何,只能是一脸眷恋地望着慕容芙。
母子俩还未跨出了院门,只见惜花快步走来,说道,“张夫人请留步,老夫人让奴婢前来传一句话。”
“哦?不知老夫人还有何事?”张夫人问道。
“老夫人这话是传给张公子的,老夫人说,既然张老爷、老夫人都已经到了京里,张公子理应与父母居住,侍奉双亲。因此,慕容府也不便再留着张公子了,特派奴婢来跟着张公子仔细收拾行李,免得把什么给落下了,还要辛苦张公子跑一趟。”
张小虎愣住了,老夫人这就让他走人了吗?可人家说得对,都已经收留了他这么久了,既然自己的爹娘都来京里了,自然是不能再拘着他在府里居住了。
他张了张嘴巴,想要说些什么,却是什么也说不出来。一来娘亲就在身边,他总不能说自己还想留在慕容府里;二来这松鹤堂里的主子奴仆对他态度都是冷冰冰的,让他想说一句话恳求的话都说不出来。说起来,他送出去的银狐裘,娘亲却巴巴地想要去要回来。都做到这个地步了,怎么还能奢望老夫人她们对自己客气呢?
好在,芙儿妹妹并没有怪罪他的意思。只是辜负了慕容伯父对自己的期望,还给自己请来了郝师父教自己功夫,他还没学到多少就要离开这慕容府了。
张夫人看见儿子站住了脚步,又向那婢女道谢,看出他依依不舍的样子,不由得怒道,“搬出去正好,省得在府里不受人待见,把我好好圆滚滚的儿子,现在养得跟瘦猴儿似的。慕容府是怎么养人的,一个孩子都养不好。她们定是趁着慕容将军不在,克扣你的吃食。”
张夫人越说越气愤,看着日渐消瘦的儿子,越发觉得儿子是受了虐待的。别的什么不说,就凭那老夫人、大夫人等人,一个个当自己是不存在一般,便知道她们平时对自己的儿子有多疏忽了。
惜花任由张夫人愤愤不平地骂,也不去揭破真相。这府里人谁不知道那云水张家少爷节食减肥的一段典故呀?这事情经过了千百张嘴的传说,已经不知道事情的起因是怎么样了,惜花做为老夫人的贴身丫鬟,不用说前因后果她都是明白的。
张夫人骂了一会儿,那些新鲜的骂词随着风吹进了屋子里,屋里大夫人听得不真切,只听出来张夫人是在骂什么人,心里也是极为不满。若不是看在慕容靖的份上,谁会理这个乡下粗俗村妇!
三夫人南宫氏离门口最近,能听到的多一些,感叹道,“这位张夫人倒是有意思,听说是大老爷为她夫君谋下了差事,我还当着是个怎么了不得的人物,没想到是个不懂礼数也不懂感恩的。”
大夫人道,“弟妹还没见过她更失礼的时候呢,她这次还懂得要送见面礼,不过却是送错了人,雪儿又不是她家的未来儿媳妇,那手镯哪里是随便送的!”说着却是脸色一变,“你说她夫君的差事是老爷弄的?是什么官职?”
“怎么,这事情大嫂不知道么?是正七品,太仆寺主薄。”
“正七品,太仆寺主薄?”大夫喃喃重复那官职,又问道,“那张家老爷原来是什么职位?”
“听说是云水的知县,也同样是一个七品芝麻官。”
大夫人脸色发青,“正七品?一下子就是个正七品?云哥儿也在吏部等了那些日子的缺了,怎么候了这和久,却是一点动静都没有,原来是好事儿都弄给别人去了,自家儿子的事情他倒是不上心!”
慕容云中个举人容易吗,那是她到青云书院去花了多少银子,请先生给慕容云开小灶,在她最拮挤的时候,也不曾短了慕容云的开销。花了这么多银子,这才堆出来的一个举人,没想到慕容靖并不放在心上,不忙着为自己的儿子活动奔走,却是为了一个八杆子都打不着的云水张家弄了一个正七品的官职。
哦,说起来这云水张家倒也不算是八杆子打不着的人,眼下与慕容府也算是姻亲了。不就因为那云水张家是慕容芙的夫家吗?慕容靖便如此上心!倒是把自己亲生儿子的事情抛到了一边!
大夫人气得胸口起伏,真想马上就与慕容靖理论一番。什么事情只要一扯上那骚狐狸,她便得矮那人一头吗?骚狐狸在世的时候,慕容靖的情爱都系在那骚狐狸身上,如今那人死了,慕容靖的心便放在了那人的女儿身上,现在,连一个未过门女婿,份量也要比亲生儿子重上几分!让张小虎住在府里,好吃好喝侍候着不说,还为张小虎的父亲奔走筹谋,谋得一个好差使。
大夫人倒是想问问慕容靖,他那颗心可谓是郎心如铁,没有她的一席之地也就算了,他到底把慕容家的嫡长子摆在了哪个位置?
南宫氏看见大夫人的神情,双眼好像要喷出火了,忙劝道,“不过是一个管马的官罢了,不值得一提。大老爷定是想为云哥儿补个好官缺,这才慢慢等着的。回头你催催大老爷,在他耳边提上几句,自己的儿子,大老爷肯定是放在心上的,那外人哪能比自家儿子亲?”
好几句话才劝得大夫人心情稍为平静了些,想想那太仆寺管的无非是些马匹,与畜生打交道确实是有辱斯文,或许慕容靖正盯着京里的一些好差事呢。这事情急不来,但等他回府里来了,她一定要好好敲打他几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