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芙的话让明知她是女儿身的雷、电十分不自在，银面人的随从也是涨红了脸，却自觉理亏，什么也没敢说。这位小公子说话虽然不客气，但自家将军一开口就打听别人家里的姐姐妹妹妹，确实是失礼在先了。

银面人却似浑然不觉自己的失礼，仍是盯紧了慕容芙问道，“我哪里想歪了？小公子面善，看着让我想起一个小姑娘来，小公子似乎长得跟那个人有点相似，这才有此一问。”

慕容芙心里暗笑，原来古代男人是这么搭讪的？佯装生气，“军爷说的什么话？是说我长得像女人么？我敬重军爷这才招待你些茶水，没想到军爷竟是这样污辱人!”

那银面人一愣，似乎没想到慕容芙竟会生气，立即陪笑道歉，“对不住，是我不会说话，小公子莫怪。”

他倒是能屈能伸，看见慕容芙仍没有展开笑颜，便也低了头，默默喝茶，过了一会儿，又问道，“你真的没有姐姐妹妹？”

“都说了没有了。”慕容芙见这人仍在纠结这个问题，心里也奇怪起来，难道这人看出她是女扮男装的，这才故意这么问?这可能性也很小啊，十岁左右的小男孩、小女孩又没有什么特别的性征发育，换了衣服，哪里能分得出是男女。

那银面人的随从倒是局促不安，一副极想说话又不敢说的样子。慕容芙觉得这银面人也太无趣了，逗一下就不吭声了。这家伙刚一出场的时候，出场是很帅，威风八面地骑着一匹白马扬尘而来，却没想到一坐下，那什么杀气的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她才一板脸，这家伙就忙着陪笑了。

听到随从叫这银面人是将军，有这么年轻的将军么？虽然他戴了面具，但那双眼睛十分清澈，声音也还有些稚嫩，似乎是刚过青春变声期不久。慕容芙觉得无聊，研究了他们的服饰半响，暗自算着穿这么一套盔甲得多少钱。

那银面人也没有再多说什么话，喝了茶，便吹响口哨，另外一人将马匹牵过了过来，便向慕容芙拱手道谢，骑上马就便往上京城方向而去。

负责过秤肥料的小头目过来汇报结果，慕容芙盘算了一下，招照这个速度，她不出半个月，就把山脚下的土壤全部改造完毕。正好赶上桃树落光了叶子，可以移栽了。

“到明年春天，这跑马山可以改名成桃花山了。”慕容芙想着到时漫山遍野，都是桃林的盛况，不由得十分憧憬。

“小姐，奴婢不明白，小姐买下这座山，就是为了种桃树？桃子不值什么钱吧。”汪春儿说道，“若是种些茶村，雇些农户来管着，收益要可观多了。”

“桃子不值钱？”慕容芙微微一笑，不语。那得看是什么品种的桃子。她园子里的金丝桃树，不值钱么？虽说是物以稀为贵，她若是大片种植起来，金丝桃就没有原先那么稀罕了，但肯定还是一般的桃子品种不能比的。

况且，这跑马山的重头戏也不在于山脚下的桃花林。她规划里的跑马山，关键就在山上，那才是她重点耕耘的地方。山上的土壤、地势，正自适合种植药材里的一些珍稀品种。她懒得去开什么药材店，像前世那样种植药材、顺带培育点新品种花草，那才是她最感兴趣的事情。

彼时在慕容府里，一位年纪三十来岁的妇女正坐在正厅里。她身上穿得有些土，料子虽然簇新，款式却是过时的，一张脸的局促不安下，掩盖着一丝精明。她身边带着的两个丫鬟，也看得出是特意打扮过，但目光在看在惜花惜竹子时，眼眸便暗了下去。

慕容老夫人坐在中年妇女的对面，造成高高在上京城贵妃的压迫感，让那中年妇女不由自主地陪着笑脸。屋外传来了细碎的脚步声，是惜雨走了进来，“老夫人，阿福说已经派人请老爷去了。”

“你看，你来得真不巧，他总是忙得两脚不沾地，只怕是要让你久等了。”慕容老夫人微微地笑。

“久等没关系的，只要能等到慕容将军就行。”那妇人越发地不安。

空气里是久久的沉默，慕容老夫人不说话，那妇人几次张了张嘴，却还是说不出来。慕容老夫人看着她，脸上保持着疏离的笑容，眼底却是一点笑意都没有。

这样前来提亲的人，自从她的寿晏之后，她已经拦掉了好几拨了。她原以为慕容靖在她寿晏上表演的那些算术，不会引起多少人的兴趣，却没想到现在的人算盘都打得贼精。将军府之前欠债的风波流传在外，此事因大夫人而起，慕容雪多少也受了点拖累，又带着一脸病容，虽是嫡女，却也无人上门求娶，倒是看上慕容芙的，来了一拨又一拨。

慕容芙一身行头就是几万两，那嫁妆得有多少？总得十万八万两吧。多人心中均是猜测。世人莫不爱财，便有那家道中落的，想前来求娶，既能得到丰厚嫁妆，又得一守财娘子。似慕容芙这般爱财，自小便想着钱生钱的，娶入家中，定能繁荣昌盛，再度辉煌起来。

慕容老夫人岂能让这些人如意，一个个都推掉了。理由也简单，长幼有序，上边还有几个姐姐呢。

慕容芙上头有四个姐姐，慕容瑰定了门寡妇亲，慕容月、慕容雪、慕容雨均无着落。其实也不是真没有愿意来提亲的人家，只是慕容芙老人一直没有松口，觉得门第太低。这四个姑娘尚且要留着待价而沽，何况是在慕容老夫人眼里最有价值的慕容芙！

但眼前这位妇人，与别人又不一样，她不是来提亲的，而是来走亲戚的。看着她的样子虽然局促不安，就像乡下妇人第一次进到了城里，然而眼里却有股不达目的不罢休的韧劲。跟见茶凉了，慕容老夫人便让惜花给添上茶，又自己喝了。看那妇人依然稳坐不动，全然不知道自己在送客，只好开口道，“这人老了，总爱犯困，比不得你们年轻呀！张夫人，我自先去歇着了，你慢慢等。”

都这样说话了，她总应该走了吧？难道她真要等到靖儿回来，一个妇人，跟一个大老爷们商量这个事情？

那妇人神色惶急，嘴唇张了几张，终于说了话来，“这门亲事，夫人也是亲口允过的。慕容将军不在，便请夫人来，也是一样的。”

哦？大夫人亲口允过的？慕容老夫人眼一瞪，本已扶着扶手站起来的身子，又重新坐了回去。什么么坏事欧阳氏都要来插一脚啊？难道上次慕容瑰的事情，没有罚她，她胆子就越来越大了么？

妇人看到慕容老夫人似乎动了怒，心里一哆嗦，却又不明白自己哪里惹怒了这老太太，仍是嚅嚅说道，“那年，也是在秋天，也是与大顺打完仗归来。本来行军途中，是不允许带上女眷的，慕容将军生怕夫人无聊，便让阿牛带上我随行，就当给夫人添个趣，做个伴。后来将军和夫人一高兴，便许下了这门亲事。”

“当时是夫人亲口说的，若生的是女儿，便许给我家小虎子为妻。我家虎子当时是两岁，现在也有十一岁大了，现在也是很实诚的一个孩子。我想着孩子们年岁大了，这个事情也要定一定，通个气才好。要不然，在路上见到，未婚夫妻不相识，说不定还会打起架来呢。”

惜雨与惜花的目光无声交流了一下，两人均是想着原来小虎子是阿牛生出来的。这位妇人虽然打扮得像官家夫人了，这一开口就露了馅，显然是那不识大字的农妇出身，在外人面前直呼自己夫君为“阿牛”，可真是丢脸之至。

大夫人是极好脸面的，怎么会亲口许了这门亲事？

慕容老夫人却是松了一口气。原来此夫人非彼夫人。欧阳氏成亲后从未与慕容靖随军过，但那沈姨娘，却是慕容靖在一次打仗后带回来的。这妇人嘴里的将军夫人，想必就是沈姨娘了。看来，慕容靖当时对外人声称沈姨娘是夫人？

她模糊地想着，那次慕容靖回来后，确实是曾有过想要抬沈姨娘为平妻的，为此母子俩还闹了一场矛盾。且不说抬平妻会让外人笑话，平妻是那些不入流的商贾人家才盛行的，但凡有些规矩的勋贵人家，抬平妻是要惹人笑话的。再说，若真要抬平妻，也应该抬那已经生了个女儿的王柳真，而不是抬这个肚子里还不知是男是女、又是来历不明的沈姨娘。

府里的姨娘都有娘家，就只有这位沈姨娘压根就没有娘家，虽然口头也是说了一个某处某家的女儿，便老夫人一直以为是她捏造的，因为从沈姨娘进府到她病死，也没有见过她的娘家人出现过。

当老夫人表明了自己坚决不同意的态度，可慕容靖更加坚决，当场就甩脸子给她看。她原以为肯定还要接着一场大风暴，没想到慕容靖甩手去了沈姨娘房里，呆了两个多时辰，再出来时便是心平气和，没有再提过平妻之事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