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夫人真是说笑了,我家姑娘知书达理,平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怎么可能跟人打起架来的。”慕容老夫人说道,“既然是我儿媳妇亲口允了的,那便请她来便是。”
便让人去请欧阳氏过来,自己到了后头休息。欧阳氏虽然有些坏心眼,便还不至于愿意和这位粗鲁的张夫人结亲吧。庶女嫁得太差,外人也要质疑嫡母刻薄无情的。欧阳氏现在虽然已懒得再在她面前装温良恭顺的样子,可在外人面前,她还是懂得分寸的,譬如那个寿晏,她就办得很好。
虽然中间出了个落水事件,但那个纯粹是人为的意外,这也不能抹杀了欧阳氏的功劳。若是由柳真来办这寿辰……终究是少了些体面。
慕容老夫人去歇息了,眯了一小会儿,便听得外头喧闹。叫了丫鬟过来问,却原来是欧阳氏与外头那位张夫人吵起来了。
她侧耳细听,人老了,到底是听不清楚。便走到了垂帘处。
只见那位张夫人原先局促不安的样子不见了,正站着,伸出一根指头指着她面前的欧阳氏。
欧阳氏气极败坏,到底不能跟一个村妇般的人一般见识,只气得涨红了脸。
慕容老夫人难得见到欧阳氏吃瘪,便站着细听,没有再走过去。
“那位将军夫人明明是允了的,怎么在你这里你就不承认了?我告诉你,这婚约是受律法保护的!”
“哪位将军夫人是允了的,你找哪位夫人去。哪里来的野狗在这里乱叫?”欧阳氏气道,“将军府的嫡女,岂能嫁给你们这种山野村夫!你也不打听打听,我们府里的嫡女,那是琴棋书画,诗歌词赋,无所不会无所不精的,是多少官宦人家想求娶的!”
若不是这地方是老夫人的松鹤堂,欧阳氏就要差人把这疯妇给拖走了。她能不生气吗?这人一见面,就说她要见的是将军的夫人,要娶将军的嫡出女儿。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什么人?这几天前来求亲的来了一拨又一拨,却几乎都说的慕容芙,偶尔有一两个是说慕容月的,却没有一个是看上慕容雪的。她正呕得要死,没想到就来了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一开口就是她家小虎子要娶将军府嫡女!
慕容老夫人听着这两人闹起了误会,也懒得再听。反正嘴上说说的,又那么多年过去了,当不得真的。她从来就没有听慕容靖听起过这个事情,若是慕容靖真当一回事,必然是早就跟她说了的。
转身要走,却听得那张夫人嚷道,“怎么不是?我有婚书的!”说着让丫鬟拿着了一张纸来。
老夫人一愣,有婚书?这下可麻烦了。
欧阳氏接过那婚书一看,原来气得起伏的胸脯就不动了,眉间也舒展开来。
“你这婚书里可没有写将军府嫡女吧?只写了将军之女。”只要不是慕容雪嫁给这个疯妇的儿子,她管是着是谁嫁过去吗?反正这门亲事又不是她应下的,她用不着操心。
老爷呀老爷!你为慕容瑰的事情把我骂得像条狗一样,却原来你办事比我更糊涂!随便什么人都可以结亲!这下好了,可以把慕容月给解决掉,家里就少了一个碍眼的了。看那王柳真找了这么女婿,她还怎么跳得起来?
张夫人见她口气缓和了,便也低了声音,“夫人亲口许下的,夫人生的女儿,难道不是嫡女么?难道……这府里嫡女死了?要是死了那庶出的也行……”
“死你个头!”欧阳氏又是火冒三丈,再也维持不住将军夫人的风度,“我什么时候亲口许下了这门亲事?我跟你才头一回见面,你这睁眼说瞎话的,也不嫌害臊!现在真是什么人都敢上将军府的人门来行骗了,来人!你们几个把她给我轰出去!”
她只带了两个丫鬟过来,那两个丫鬟都是身形纤细的,哪里像那妇人的两个丫鬟看着厚实。而松鹤堂里的丫头,却是她指挥不动的。那两个丫鬟走上前来,妇人的两个丫鬟也不退让,马上护到主人面前,顿时有种弓箭已搭在弦上,随时都要激射而去杀敌的气势。
场面一下子紧张起来。那疯妇又骂道,“你这婆娘好没道理,我说的是将军夫人,又不是你。还是刚才那位老夫人仁慈,慈眉善目的一看就是好人。这里压根就不关你的事……”
“什么,你说我不是将军夫人?我不是将军夫人还有哪个是将军夫人?疯妇,疯妇!还不快给我……”
慕容芙老人一看场面混乱,正准备去镇压一下,却见慕容靖一身戎装大步走进来,“母亲呢?夫人,你在这里做什么?这位是?”
慕容靖看着表情愤怒的欧阳氏,眼光便移到了屋里丫鬟身上,“老夫人呢?”
“老夫人刚歇下不久……”
“老爷!老爷你看看哪里来的疯……风好大!”欧阳氏努力使自己情绪稳定下来,却还是忍不住抽抽噎噎“这位张夫人,说是老爷给我们雪儿订了亲……还非说我不是将军夫人……我不是,那哪里还有一个将军夫人,是不是外边还有一个?”
慕容靖看着她那柔弱的样子,又看看那几个相互对恃的丫鬟,一方壮实一方纤细,双方力量悬殊,不由得心头一跳,好似又看到站场上自己四十万军队与大顺王朝六十万兵马在战场上狭路相逢的情景,想着不由得头大,在外头准备打仗,回家了还要看这些娘们掐架打架,“好了,你自然是我夫人。”
那厢张夫人已是惊喜地叫了起来,“将军!将军!可等到你回来了!我是阿牛媳妇啊!”
慕容靖疑惑地看着她。这妇人看着面熟,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的。
“阿牛媳妇,云水江边上的阿牛媳妇啊!”
“哦!云水江边上……原来是你啊!不好意思,长时间不见,看着眼生了。”慕容靖连连道歉。时光不饶人,十年前尚是美妙少女,如今却是老态毕显。看到慕容靖态度极客气,那原先要对着干起来的丫鬟们便散开了,各自站立到了一旁。
张夫人,也就是阿牛媳妇看到慕容靖还认得她,十分得意地拿起婚书来,在欧阳氏面前晃了一晃。这才叽里哇听啦地说起来。她这性子变得也是极快的,在老夫人面前局不安,在大夫人面前是泼辣无比,而在慕容靖面前,就纯粹是一个话唠了。
这张夫人也是不笨,她脑子里马上转弯过来,把眼前的欧阳氏当成了是将军的续弦。续弦么,在元配嫡女的婚事上总是有着点疙瘩的。于是不再直接从婚书谈起,而是绕着弯儿提起了云水江边上的一些新鲜事,说是现在江边上比十年前热闹多了,船只多了,两岸的房子也多了。最关键的是,她的夫君谋个了好差使,成了云水城的知县。
这话饶了半天,才又掏出婚书,想要给慕容靖确认下。慕容靖脸现伤感之色,说道,“不必了,她亲口许下的亲事,我自然是不会悔改的,只是我倒舍不得让女儿嫁到云水城去了。你回去跟阿牛说了,孩子们还小,这事儿过几年再谈,现在不用着急。他若有心呢,便到上京城里来,好好谋个差使。”
“将军,这……你也知道,阿牛他能弄到个知县就不错了,哪里还有能到京里来?要不阿牛的事情将军就帮到底吧。让他来谋京差使,他哪里有将军这个本事啊!”
慕容老夫人听到这里,急得想要出去,踏了一步,却又收回来,让丫鬟出去叫慕容靖了。
“靖儿,这件事情你得慎重考虑一下,你要把女儿嫁去云水还是嫁在京城,我是管不着了,但是这慕容芙孩子我一定要管的,你若许的是芙儿,这件事我可坚决不答应!嗯,就算是月儿也不行。雪儿?雪儿就更不可以了,娇娇弱弱的,退过去不到两年就得死。”慕容老夫人把家里的女儿算了一遍,才发现根本就不愿意有哪一个孙女来顶掉这门亲事,或者是:退婚。
知县?知县才多大点官啊,芙儿可是贵不可言的,岂是这些小品芝麻官可以肖想的?更何况,肖想的还不是知县本人,而是知县的儿子。只要看看这位知县的夫人怎么样,就能知道知县的儿子会被养成什么样,想必会更加粗鲁吧。
“这门亲事是芙儿她娘亲自订下来的,我自然是要替她达成愿望的。母亲,这件就你就别管了,这种事情让欧阳氏去操劳便是。”慕容靖说道。
“不行!我说了不行!”慕容老夫人极力反对。太子看着似乎也中意慕容芙,她怎么能这个关口答应慕容芙的这门亲事?嫁给那个什么小虎子,一听就是村姑村妇了,
“那位张夫人举止粗鄙,你真要将芙儿许给她?”老夫人不敢置信地问道,儿子怎么会这么鲁莽,他平时不是最疼慕容芙的吗?
“她是村妇出身,只要心眼不坏就行,别的也没有什么的。把芙儿嫁给张家,是沈娘的遗愿,我定要帮她完成。”
“不可,芙儿是……芙儿是贵不可言之人,怎么可以就便宜了一个乡下土小子?”老夫人说道。
“什么贵不可言?”慕容靖十分疑惑。(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