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如水。
一路上,夜风轻拂,马车内的光线昏暗。
莫梓鸢斜斜的倚着软垫,来回的轻抚着腹部,感受小金鱼在她肚里的胎动。
马车外的那一轮残月,更平添了几分离愁的情绪。
小金鱼,又让你跟着妈妈受苦了。
凝幽不知道怎么样了?
这拓拔逸抓自个干嘛?
他们这是要去哪里?
无数个问题萦绕在脑子里,憋的她一阵心慌,但是她不敢有任何反抗的情绪,她如今这般根本无法轻易的逃离他们的控制。
只能伺机而动,寻着机会一蹴而就。
如此赶了好几日的路程,一路所见尸横遍野满目疮痍,这群人似乎正带着她前往战场。
这就是战场,马革裹尸,血洒疆场。
难道拓拔逸真要拿她威胁景瑜?
若是如此,景瑜定会投鼠忌器,甚至会为了她和小金鱼...
他从前说过,江山和她,他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她。
她当初觉得很窝心。
但是若是真正面临这样的抉择,他不想他那神一般的男人,为了儿女情长而被世人唾弃。
接下来的她不敢再想,心里打定注意,一定不能成为负累,她一定要想方设法的逃出去。
"娘娘,今夜委屈您在这歇息一晚,明早我便送你去见主子!"
一行人来到一个叫做'靖安县';的地方,这是属于沧浪国的地界,看这情形,拓跋逸定然离这不远。
目光里露出一抹敏锐的光芒,莫梓鸢声音却极为平静,"劳烦大人。"
这些天的相处,对于这个黑衣人,她只知道他虽然面上和气,但是骨子里却是极为阴鸷,若是将他们惹毛,他们才不管她的身份如何显赫,定不会让她有好果子吃。
因为她一直都安静的配合,绝大多数都是独自望天,所以,黑衣人对她还是颇为照顾,至少没有给她上枷锁什么的,也没有拿馊了的饭菜忽悠她,每日还好吃好喝伺候着。
黑衣人退下之后,她在屋内环视一圈,目光最后落向了窗户。
轻轻地抿了抿唇,她徐徐推开窗户,一阵清风袭来,拂在她的脸上。
窗户下是一片水域。
这样的夜色,该是花好月圆夜人团圆。
脑中蓦地想起与景瑜初遇那夜,也是这样一个月夜,也是有这样一个窗户。
叹了一声,现在已经没有多余的时间让她唏嘘了。
知道这一路凶险,她也并不是冲动无脑不计后果之人,所以,当她从宁王府出来之时,她早已命人取了她私下珍藏的自制的小型炸药。
如今她身怀有孕,不能使用武力,而这一路她的隐忍也是为了让这群人放松警惕。
将灯熄灭,莫梓鸢拿起身边的一个花瓶,用力的从窗户那抛了出去,随即身影一闪便躲在了门口。
听得动静,屋外守夜的人猛地推开房门,见窗户大开,心道不好。
"大人,不好了,她逃走了!"
不知谁大喝了一声,几人正欲跳窗追击。
"慢!"黑暗中,黑衣头领冷斥一声,"此女十分奸猾,先掌灯再说!"
莫梓鸢暗啐了一口,此人果然戒备心极强,脑子也很灵光。
不再迟疑,她蓦地掏出怀里的火折子,立马将炸药的引线点着。
"抓你姑奶奶,让你尝尝厉害!"将手中的炸药朝他们一抛。
顷刻间,那轰隆的爆炸声和人群的呐喊声响彻天际,而莫梓鸢早已乘着对方被炸的云里雾里而乘着混乱逃之夭夭。
虽然只是小型炸弹,但是威力也是不容小觑,相信这群混蛋就算不死也得致残。
心里暗自念了一句'阿弥陀佛';,她踏着月光离开了这间客栈。
只是如今夜色深沉,她身无分文,又不辨方位,即使逃出来,她该往哪里去呢?
既然那黑衣人头领先前说明日能带她去见拓拔逸,那么这也说明,她其实离景瑜很近了?
与他分离了三个月,就好似分开了一个世纪一般,好想他的脸,他的手,他温暖的怀抱,他的一切一切。
本想找个人探探路,可这街道之中,一片空旷,竟然没有半个人烟。
一队巡逻兵由远而近,待她看清,那是沧浪的军她愣了半秒,正欲躲藏,可四下并无可以让她遮蔽的地方。
若是被逮到,就前功尽弃了!
她仅仅带了那一个小型炸弹,如今两手空空,面对一队士兵,若是没有怀孕,她尚且能应对,可如今这模样,除了武力,她只能智取,虽然是个孕妇,也算是有一番风韵。
吸了口气,她装作若无其事主动朝巡逻士兵而去,跟他们火拼是下下之策,她得顾念肚子里的小金鱼。
"站住,是什么人?"领头的一个巡逻兵见她靠近,粗声粗气的吼了一句。
"官爷,如今四处都在打仗,小女子是逃难来的,请问这附近可有供难民栖身之地?"
她压低了声音,脸上噙了一抹淡淡的笑意。
"逃难?"那兵卫将她从上到下细细的打量了一番之后,见她隆起的腹部,撩起眉梢,语气充满了怀疑,"看你不像逃难的人!"
闻此一言,莫梓鸢心里一虚,面上却是灿然一笑,笑声清脆宛如夜莺浅啼。
"官爷,这逃难还分贫贱富贵吗?不瞒官爷,小女子原本也是家境殷实,只是那夏贼毁我家园,还强占小女子为妻,若不是这沧浪军相救,我如何能逃离那火坑,说到这,还得感谢你们驱除夏贼,救济斯民。"
为了逼真,硬生生的还挤出了几滴眼泪,真是闻者动情听者落泪。
"姑娘言重了,这入了夜便宵禁,没事别在大街上晃悠。"
那巡逻兵放行,莫梓鸢心下一松,没想到这些人这么好骗,她的演技才施展了五成而已,若是施展十成,那还不得颁个奥斯卡影后的奖给她。
"头,清风客栈有御使受了重伤,现令县太爷全城缉捕一个身怀有孕长得极为标致的女子!"
一道匆匆而来的声音,叫停了巡逻兵的腿,也叫凉了莫梓鸢的心。
风,凉飕飕的,心,凉飕飕的。
那传命之人嘴里所说的那个极为标志的孕妇,应该就是指得自己。
下一秒,那巡逻兵视线移过,莫梓鸢呆愣片刻,只得撒丫子没命的跑。
换了平时,她早就施展了轻功,身轻如燕般飞走,不带走一片云彩。
可肚里的小金鱼禁不起这些折腾,虽然她跑的飞快,但毕竟畏首畏尾,顾念着腹中的胎儿,这不消片刻便被那群人追上了。
"你...你...让你...跑!"那人气喘吁吁,眼底尽是被欺骗之后的愤怒。
随着他慢慢靠近,那冷空气似乎也在逼近,莫梓鸢冷冷的打了个寒颤。
"敢骗老子,老子要宰了你这臭娘们!"那巡逻兵恶狠狠的瞪着眼,一副要吃人的模样。
"你别过来啊。姑奶奶,我可是皇后娘娘!"
莫梓鸢挺直了腰杆,目光里满是戒备,一副御敌的架势。
"哈哈哈!"那群人像听了笑话一般笑个不停,有人甚至笑得弓下了腰。
见他们不信,她也不生气,只是有些恼恨自己当初怎么不多带一个小型炸药,此刻若是丢出去,准能炸的他们鸡飞狗跳。
可梦想是好的,现实却是残酷的。
看来,她的命运还是再次沦为阶下囚,而这次估计不会再有之前的礼遇了。
叹了一声,既然拓跋逸想见她,她便去会会他,看他又要耍什么阴谋。
"绑起来!"她犹自想着,却听那巡逻兵冷冷下令。
好歹是个孕妇,能不能不要绑?
"啊!"一声惨烈的闷哼声入耳。
定睛一看,眼前来绑她的男子眼睛瞪的圆圆的,而他的胸口插着一把利剑,鲜血泊泊而下。
蓦然回首,一个身段颀长的男人,迎风而立,一袭黑袍高冷雍容,若是单着来看,不可否定他是一个风华绝代的人物。
"景澈!"她眼睛一亮,高声大喊。
他来救她了!
她从来没有这么高兴他出现在她面前,平常若是看到他,指不定还得刺他两句。
眼见女子眼底浮现出的一层浓浓的欣喜,他喉结一阵涌动。
"灵儿!"
"都抓起来!"见同伴倒地,那群官兵迅速出手,动作也是极为快捷。
一时间,刀光剑影,厮杀阵阵。
她不常见景澈出手,只是听说他也是武艺高强,那群巡逻兵只是普通士兵,在一阵刀剑相交的'铮铮';声中,很快士兵便不敌,悉数已倒地不起。
已占了上风,景澈并不恋战,毕竟此地乃沧浪国的地盘,他的目的就是要救她脱困而已。
自她被带走,他便一直跟随着她而来,避免被发现而危急她的性命,他都是隔着一个相对安全的距离,连续几日,他都小心翼翼,未曾好好休息。
"走!"
也不知哪里奔驰来了一匹高头大马,他冷冷喝了一下,翻身上马,向她伸出了手。
莫梓鸢握住他递过来的手,一个用力便蹬了上去。
景澈一只手环过她的腰,另一只手从她的腰间横过去握住了缰绳,她整个人几乎便落在他的怀中,这个姿势有些暧昧,心脏微微一缩,听的他'驾';的一喝,马儿便急冲了出去。
"拦住他们!"
背后传来的这道男人的声音尤为熟悉,不正是被她丢了炸药的那个黑衣人头目吗?
没想到炸药都没炸死他,还真是铜墙铁骨。
莫梓鸢正暗啐着,却闻得耳边有箭雨嗖嗖破空而来的声音。
如今夜色已深,不辨方向,景澈骑术也是一流,带着他在箭雨中穿梭,如入无人之境。
怕他骄傲,她只是心底说了句。
太帅气了!
月下马儿纵情驰骋,直到耳边再也听不到人声,才知终于脱了险境。
只是这快马加鞭跑了这般久,颠的她全身好似被拆了骨架一般,她自个都受不了,别说小金鱼了。
"景澈,先停一下。"
"吁!"马儿停了下来,他急问道:"怎么了?肚子不舒服吗?"
小鱼儿很好,往常还会经常闹她,许是知道事关母亲的生死,今夜他却异常的温顺,想来以后出生也是个体贴娘的乖宝宝,这下她更肯定肚子里面的是女儿,都说女儿是妈妈的贴心小棉袄。
"我没事,先休息下吧!"
她总不能说,屁股颠得不行。
说罢,她正欲翻身下马,景澈却二话不说将她抱了下来。
莫梓鸢只觉得手上一阵湿热,借着昏暗的月光,她发现自己竟然满手都是血。
自己不曾受伤,这血是他的。
"景澈,你受伤了?"
"本王无碍!"
"无碍?"莫梓鸢眉头微微一蹙,往他身后一瞧,一支箭雨正插在他的背上。
这厮中了箭还一路带着她跑了这么远,竟然还一声不吭。
逞英雄!
"小小的一支箭,还能要了本王的命?"
他斜斜的勾了勾唇。
"是,你老是九命猫妖,有九条命,死了一条还有一条,先找个地方处理下伤口,这天色太黑,也不宜赶路!"
莫梓鸢浅眯着眼瞪了他一番,随即四处张望,果然见到不远处有个山洞。
洞内烧起了火堆,一下子那黑漆漆的地方就亮堂了起来。
借着火光,莫梓鸢才看清,他那箭伤虽然不致命,却也是穿透了他的身子。
"血是红色,还好没有毒!"
吁了一口气,还好出门前她带了几瓶伤药,以备不时之需,不然这小子就真要有危险了。
"你不是想我死吗?我死了便没人纠缠你了!"
莫梓鸢给了他一个爆栗,"谁要你死了!"
"没有吗?那你...讨厌我吗?"他的眼神像个无辜的孩子。
笑眯眯的直起了眼,"你的确挺讨人嫌的!"
见他脸色又黑又冷,她心里暗笑,估计这厮想杀了她的冲动都有。
摇摇头,她也没有犹豫便将自己的衣衫撕了一块,将他伤口清理了一番又撒上药粉,再进行了包扎。
终于完成,额头上冒了一层细汗,想到凝幽,她问道:"凝幽怎么样?"
"你被带走后,我随后就跟了来,其余的事交给绮丽处理了。"
他说的很平淡,莫梓鸢轻轻的'哦';了一声。
可这心就是有些憋的慌,照他这样说,他一直跟着她?
难怪见他一脸疲态,他只身一人隐在暗处,伺机而动,肯定是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甚至也许都不曾合眼。
"我累了,先休息吧!"一来,景澈实在需要休息了,二来,这番折腾,她也是真的累了。
"明早,我们去见皇上。"
在她闭上眼前,山风送来了他沉沉的一句话。
明早,她能见到景瑜?
这个消息让她太过惊喜,惊喜的她全身的困顿一扫而空,恨不得插上翅膀立刻飞到他身边去。
似乎察觉到她情绪的波动,景澈冷冷的嗤了一声。
"就那么高兴?"
"他答应我早去早回,这仗却打了这么多个月!我要找他算账!"她虽是满脸怨怼,但是字里行间却满满的都是柔情和爱意。
"那你答应我的事呢?"
想着曾经他们也在这样一个山洞内,只是当时受伤的是她,为她包扎的是他,如今却是对换了角色。
那时候他就对自己说过。
他要负责,负责一辈子。
"我答应你什么了?"莫梓鸢反问一句,景澈才醒过神来,径自一笑。
的确,一切都是他一厢情愿,她从未答应过他任何,也未承诺过任何。
"不告诉你,睡吧,你也累了!"
他的话似乎带着催眠的功能,让她眼皮一沉。
"金鱼,他每晚都唱歌哄我睡,没有他在身边,我从未睡过一个好觉!"
她梦呓的说了一声。
半晌后,她睡得迷迷糊糊,却听得耳边响起了一些曲不成曲,调不成调的音节。
原来,对比才有伤害,没有更差,只有最差。
音律这东西似乎有遗传?
只是眼皮好重,她努力想睁眼,却觉得眼皮重的很,折腾了一晚上,确实困乏到了极点,这夜,她几乎连梦都没有做,便陷入了深睡状态。
一觉醒来,天色已是大亮。
清晨潮湿的微风拂着脸,鸟雀叽喳在耳边叫唤着。
伸了个懒腰,看着好似老僧入定一般的景澈。
"醒了?早啊!"
她打了个招呼,景澈却是瞥了她一眼,"我说萧灵,你是不是个女人?"
莫梓鸢白了她一眼,"怎么不是女人!"
本想端着她那因为怀孕有日渐丰韵的高耸向他示威,却又觉得此举不妥,思量一番才轻轻抚上自个的肚子。
"我不是女人,我能生孩子?"
"七哥能受得了你吗?晚上睡觉那姿势..."
他故意没有说完,莫梓鸢嘴角一抽。
她是睡觉打鼾?磨牙?讲梦话?还是梦游?
可景瑜从来没跟她说过,她有这些症状。
心虚的咳了两声,"那是因为你七嫂我,舟车劳顿,你不知道吗?人在极度劳累的情况下,就会做些平常不会做的事!"
"是吗?"景澈心里暗自一笑。
莫梓鸢给了他一个冷冽的白眼。
"我们什么时候去找景瑜?"
这天都大亮了,早该出发了,这样待下去处境也十分危险,那些黑衣人肯定不会放弃。
"饿了吧,先吃些东西上路吧!"
他说罢,从他怀里掏出了一块葱油饼给她。
不说还好,他刚说完就觉得自个却是饿得前胸贴后背。
"你吃了吗?"
"吃过了!"
"哦!"莫梓鸢接过还带着他体温的饼,五个月已经没有孕吐的现象,胃口极佳,三下五除二就将它吃完,末了,添了添嘴唇,不好意思的一笑,"好好吃,还有吗?"
景澈翘了翘唇角,低低道:"没了!"
看着她神色一垮,他又说道:"出了这,带你去吃好吃的!"
"恩,我要吃牛肉面!"
"好!"
"大碗!"
"呃...好!"
骑着马走了半日,仍是没有看到人烟,满目皆是青山绿水坏饶。
"还多久才能见到景瑜?"
"过了虎门关,应该就能见着了!"
"应该?你到底认不认识路?"
"本王不认识,那你带路?"
"呵呵,我错了,还是你带吧!"
"虎门关,是我十二哥在把守,你到了那先休息一番,我让他给七哥传信,你这大肚子也不好再来回奔波了!"
他悉心的为她解释,幸亏她坐在前头,看不到他此刻有些窘迫的脸。
其实出了那山洞,离虎门关的距离不远,可他却是故意饶了远路。
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名正言顺的多抱她一会。
让他们独处的时间多一会。
只有这样,她才不会拒绝他的怀抱。
鼻尖充斥着她好闻的似花的香味,环着他腰间的手不自觉的加重了力道。
如果能这样一直走着,该是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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