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仪苦着脸,蔫头搭脑:“被紫莞姐姐狠骂了一顿……”
秦可儿幸灾乐祸:“我就知道,她一准要骂人,所以才不跟着你回晓清殿。”
“啊……主子,你忒不厚道了吧?这不明摆着把我推出去当替罪羊么!”绿仪半真半假地叫起来。
“我要是回去了,紫莞肯定不会再让我出来的,她只把脸这么一板,我又不能硬把她推开了走人。所以,只有委屈了你这么着,才能把这银炭送去冷宫啊。”秦可儿得意地笑答。
绿仪唉声叹气,叽叽咕咕了一路,无非是抱怨秦可儿奸诈。唉,若她真能做到奸诈二字,就好了,头一个便先对付了司徒贵妃。
一路上,果然人迹罕见,看着冷宫的两个太监,也躲在屋子里烤火。见着秦可儿主仆二人,才迎出来:“恭喜昭容。”
“同喜同喜。”秦可儿笑容满面,她在冷宫的时候,和这些太监们的关系很好。离开了冷宫以后,逢年过节,也没忘了让人送节礼,见了面又不摆架子。这些本就是被赶出权力中心的太监们自然个个感恩戴德,看到她就忙忙地上来献殷勤。
“梅妃主子,这一冬可加重了病情?”秦可儿一边往里走,一边问。
“这还用说吗?要不是陈太医隔个三五日便来看一趟,恐怕还撑不过这一个冬天呢!”太监悄悄地说着,又悲天悯人似地叹了口气。
他自然知道,这位正当红的秦昭容,这一趟来,又是来看梅妃。只为这一宗,他就觉得眼前这位有时还带着三分稚气的秦昭容,是后妃中真正的善人。便不为那些赏头,他也乐意在这里替她照应梅妃一二。
“她那病,原是顶怕冷的。”秦可儿叹息了一声,“可惜皇上不肯松口,就在这里挨着,总不是事儿啊……”
太监急忙表功:“请秦主子放心,梅妃那里的一日三餐,奴才们都是按时送的。就是昨儿天冷,也送了木炭过去。”
“嗯,多承你们这些日子的照料,给你们去买酒吃罢。”她毫不避讳地送出两件东西,“赶明儿出宫去换了银钱,这不是皇上特赐的东西,没有记下档的。”
“多谢秦主子。”太监拿了首饰,有些不好意思,“其实,没有秦主子的这个……奴才也极尽心的,只是有时光有心,使不上力。”
“我知道,所以你只管收着,有这心就成了。”秦可儿安抚似地笑了笑,可是眉心里还带着隐忧。
怎么样想个法子,把梅妃弄出这冷宫才好啊!哪怕被皇帝冷落,总有自己的宫殿,自己也好时常照看。
虽是早有准备,可是看到梅妃那副形销骨立的模样,还是让秦可儿吓了一大跳:“姐姐,怎么……清减得这样!”
梅妃的颧骨已是凸了出来,脸上一点血色也无,只一双眼睛,依然明亮而忧郁。身上披着两件旧的棉袍子,却依然掩不住她的修颈削肩,素雅的风韵因病而更见楚楚动人。
“咳咳咳!”梅妃咳了好几声,虽是满脸喜色,却又倏忽不见,“怎么又来?我在这里好得很呢,哪用得着你亲自跑来,一点不知避讳。仗着皇上宠你,早晚会被人抓了把柄。”
“我知道,可是放心不下姐姐。每回她们回来,都说姐姐一切都好,我就更放不下心了。看看,我就知道,你们都哄我呢!”她说着,回头瞪了绿仪一眼。
“倒不要怪她们,是我让她们这么说的,怕你担心。”梅妃叹息了一声,“你这性子啊,迟早会吃亏。在宫里,可见不得古道热肠。”
“我也不是乱古道热肠的,上月末里,还被司徒贵妃整死了一个更衣呢,宫里的宫女和太监,也被杖死了好几个,我……也没敢开口,只敢在晓清殿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当缩头乌龟罢了。”
“这样做才是对的,若是你出了头,除了饶上你自个儿,可一点用都没有!”梅妃立刻正容警告。
“我知道,皇上也三天两头宿在她的蘅芜殿里,谁也不敢说什么。她……恨着我呢,今天又摆了我一道,我哪敢去替人求情啊!本来还只杀两个,我一开口,大约就变成杀四个了。”秦可儿闷闷地说道。
“今天怎么你了?”梅妃本来恹恹的,竟紧张地坐了起来,“你虽是不比更衣,可平时也要小心在意。司徒贵妃可远比你想像的厉害多了,别把自己给埋进去,连救你的人都没有。”
秦可儿把吟诗的事儿说了一遍,到末了才吐了吐舌头:“我也是被逼无奈,才勉强凑了几句,幸好还蒙混过关了。”
梅妃却叹息:“你要装傻,就装了呗,干脆装成醉酒得了。这种捉弄,还无伤大雅。下一次,也不知又会使出什么手段来呢!”
秦可儿愁眉苦脸:“当时喝了几碗酒,脑袋就发热了。原本是想装到底来着,谁知道心里不忿之极,结果就……那样儿了。”
其实她只是怕自己醉酒乱言,才狠了狠心。得罪就得罪吧,反正她什么都不做,一样儿地把司徒贵妃给得罪了。大不了,就得罪得更彻底一点儿罢了。
“你不知道,她下手狠着呢!手里可不只是那更衣一条人命,便是妃,当年也有被她整得厥死过去的。你呀……”梅妃替她发愁,“原本倒还能故示软弱,如今恐怕她恨你入骨了。往后,你出入言行,都要当心。”
秦可儿点头答应,看她神色倦怠,便站了起来:“姐姐你就少用些心思,好好休养着罢。我一定万事小心,不让她抓着把柄。大不了,就守着晓清宫,把自己当成鸟儿不出去就是了。闷是闷了点儿,不过好在皇上许我去藏书阁借书来看,日子也不难捱的。对了,姐姐这木炭明儿就别用了,我替你带了些银炭过来。这炭没有炭气,兴许姐姐就咳得不这么厉害了。”
“多谢你了,总是替我这么操心。”梅妃感激。
“谁让你是我姐姐呢?”秦可儿亲昵地替她把领子掩上,又解下了自己的厚披风,“这个留着给姐姐披罢。”
“那怎么行?”梅妃急忙摇头,“大下雪天儿的,走回去身上干冷。”
“我喝了那酒,正热着呢!再说,皇上今天对司徒贵妃可不怎么对味儿,直接就给她脸子看了呢。虽说我担心着处境,可也兴奋着呢!心上身上,暖和极了。”
“皇上给司徒脸子?”梅妃意外地挑眉。
“是啊,到后来皇上板着脸说了那么一句,司徒贵妃就直接甩袖子走人了,皇上可一声儿也没留。后来,就留在皇后那儿,也没派人去安抚……”
“这么看来,北疆鞑子那里,大事可定了。”梅妃想了一会儿,缓缓地说道。
“真的?”秦可儿喜不自胜。
梅妃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你这么高兴做什么?北边儿的战事,跟你不搭什么介吧?”
秦可儿急忙仰起头:“国家兴亡,人人都有责任的。”
“是么?”梅妃不以为然。什么时候,这小丫头的思想境界,一下子升得这么高了?
“呃……那是因为北疆战事一定,皇上就不用太给司徒贵妃面子,我的日子也好过了嘛!”秦可儿讪笑。
“不过,他们司徒一家,势力盘根错节,可不容易对付。虽是因三皇子这一胜,司徒家族可能会压一压气焰,但也不那么容易就倒的。”
“谁要去对付她了?这种伤脑筋的事儿,我才不爱干呢!只要她不来惹我,晓清殿里安静着呢,谁也不会去惹是生非。”
“你不惹人,人家自然会来惹你。你得了皇上的宠爱,便不要白浪费着它。否则,过了期就作废,到时候你只是竖了更多的敌人。”
秦可儿怔怔地瞪大了眼睛:“那依姐姐所说,我该怎么办?”
“你如今已经坐在了风口浪尖,就算想要不显山露水地示弱,也示不成了。倒不如主动出击。”
“那我不是自己找事儿吗?”秦可儿颇是不愿。因为她也知道,若是要反击,她唯一的凭仗便是皇帝。
“嗯,你现在就是要自己找事儿,先把依附于司徒贵妃的那些人除了。”梅妃说得极是郑重,甚至并不避着绿仪,看来,她对绿仪的忠心很有信心。
秦可儿暗奇,往常带着紫莞来的时候,梅妃可从来没有这么掏心窝子地说过。按理说,紫莞可比绿仪持重得多了。
“这话……入你两人之耳,不要再说与第三人听了。”梅妃的眼睛亮晶晶的。
“你不觉得……我们两个人太毛躁了吗?”秦可儿试探着问。谁都明白,她指的是紫莞,若有她相助,事情才会策划得更容易。
梅妃闭上了眼睛:“你自己看着办罢,我可不敢说她对你绝对忠心。”
这回,连绿仪都忍不住了:“为什么?紫莞姐姐对主子虽然有些冷淡,但心肠是好的,为的也是主子好。”
“她原先也是别人的人……你们两个是赤子之心,这些事还是要心腹才能信任。”梅妃说得很隐晦,但意思却让主仆二人听得十分明白。
秦可儿虽然疑惑,不过极相信梅妃的眼光。既然她这么说,想必是知道一些紫莞的往事,不足以给予信任了。于是,她郑重地点头,同时叮嘱绿仪,回去不许乱说话。
“只是……奴婢怕给主子弄砸了。”绿仪点头答应,旋又战战兢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