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对唐小双说:“让她们说吧,别管她们,有些话不能一辈子都憋在心里,就让她们往外倒一倒吧,难得有这样的机会。”
等两个老女人的话渐渐少了,酒似乎也醒了许多。
这时候,唐小双妈妈突然问儿子:“你爸爸怎么还没回呢?不知道一家人都等着他吗?”
唐小双说:“一定是有事脱不开吧,我看就别等了,已经很晚了,叔叔、阿姨也该回去休息了。”
妈妈斥责道:“你这孩子,怎么还阿姨阿姨的叫呢?”
唐小双脸红一阵,笑一笑,没有说话。
我妈说:“嫂子,我们就不等了,先回去吧,你也该休息了。”
唐小双妈妈不舍地说:“住家里不行吗?”
我说:“还是让他们回宾馆吧,房间闲在那儿怪可惜的,这么多人住家里也不方便。”
唐小双妈妈这才站起来,说道:“那好吧,我送送你们。”刚迈脚,身体一个趔趄,差点摔倒,我一步向前扶住了她。
“你看看,非要喝那么多的酒,这回知道醉酒的滋味了吧?”唐小双埋怨妈妈说。
我白一眼唐小双,说:“难得她们这么开心,就是真的醉了还有什么呢?你送他们去宾馆吧,我留下来。”
唐小双答应着,手搀着我妈的胳膊,听两个老女人又絮絮叨叨一阵子,才依依不舍地走出了房门。
唐小双回来告诉我,他下楼后,打开车门,小心地把我妈扶进车里,嘱咐她坐稳了,这才发动车直奔宾馆驶去。
唐小双心里一直惦记着醉酒的妈妈,等到了宾馆房间后,他把我爸妈的一切安排妥当,便急匆匆告辞回了家。
虽然喝了不少的酒,但我爸妈丝毫没有睡意,坐在沙发上,喝着唐小双为他们沏好的茶水,心不在焉地看着电视。
突然,我妈高声叫起来:“你打电话,告诉咱家兄弟,就说小秋的婚事可以办了,啥时都成!”
我妈一愣,细细打量着自己的女人,一时弄不懂她究竟是醒着,还是仍在醉着。
而这边,唐小双妈妈的酒劲好像再次泛了上来,一下子就不省人事了,迷迷瞪瞪倒在了沙发上,头枕在我的大腿上,紧闭着双眼,眼角却始终垂着沉甸甸的泪水。
夏小秋望着老太太一张慈眉善眼的脸,心底油然泛起了几许怜悯和酸楚。
直到唐小双赶回来,才跟我一起,连拉带拽地把妈妈弄到了床上去,盖好被子,看着她沉沉睡去。
我不声不响脱掉鞋子,上了床,斜倚在一床叠着的被子上,神色不安地守候在那儿。
唐小双倒了白开水放在床头柜,小声对我说:“没事的,你去休息吧,我在这儿陪就行了。”
我摇摇头,说:“还是你去睡吧,我在这儿就行。”
唐小双想了想,说一声那好吧,有事你叫我,转身去了自己的卧室。
老太太睡得很香,我几次想喊她起来喝点水,但都没忍心叫醒她。一直也不见唐警长回来,看过几次表,心里越发焦急起来,想过去让唐小双打个电话问一下,突然觉得有些不妥,人家是声名显赫的警警长,用得着别人为他担心吗?纯粹是多余。
再说了,很有可能唐警长夜不归宿是家常便饭了,不然唐小双会不闻不问吗?
心里想得多,又为老太太担心着,自然就难以入睡,直到窗帘上有了亮色,这才昏昏沉沉打了个盹。
等醒过来的时候,身边不见了老太太。
我赶忙起身,出了卧室,听到厨房里传出了吱吱啦啦的煎炒声,便推门走了进去。
老太太正在灶前炒着什么,听见了身后的响动,这才回过头,问一句:“小秋你醒了?赶紧洗一把脸去,一会儿过来吃饭。”
我答应着,心里却有些怪怪的,看老太太的表情平静如常,像是压根儿就没发生过什么似的,让人觉得头天夜里醉酒的不是她这个老太太,而是刚刚推门进来的准媳妇似的。
洗漱完毕回了厨房,看见餐桌上早就摆好了稀饭、馒头、煎鸡蛋,还有几样精致的小菜。
我就说:“喊唐小双过来一起吃吧。”
唐小双妈妈说:“他一早就去你爸妈那里了,出门的时候让我告诉你,如果你想上班就去上吧,吃完饭自己打车到单位就是了。”
老太太把一碗热腾腾是小米粥放到我跟前,不等触唇喝下去,胸腔里早就溢满了甜丝丝、暖融融的舒畅感。
我第一个到了单位,开窗通风后便动手打扫起了卫生,虽然一夜没睡踏实,但却依然神清气爽,没有丝毫疲劳不适之感。
同事们陆续进了屋,热情打着招呼,随着一起忙活起来。
正当我埋头拖地的时候,身后传过了老高夸张的喊声:“瞧瞧你们,怎么好让警长儿媳妇干这些低贱的活呢?这要怪罪下来还了得!小李子你就别站在那儿愣神了,抓紧帮着拖地呀!”
“装不出个大哥样子了不是?跟小妹妹也耍贫嘴啊!别的不说,你可千万别让我瞧不起你。”我边用力拖着地边说道。
何振东进了屋,看着我的背影,问道:“你怎么又来上班了?”
“我怎么就不能来上班了呀?”我直起腰,不解地望着何振东。
“你到我屋里来一下。”何振东说着进了自己办公室。
我放下拖把,跟在后头进了屋,站在办公桌前,等着何队发话。
何振东坐下来,打开文件看起来,低声问道:“真的要结婚吗?”
我愣了一下,问道:“你听谁说的?”
“你的准公公,唐警长呗。”
“还没定下来呢,他怎么对你说的?”
“昨晚跟唐局一起吃饭了,他在饭桌上宣布的,还邀请市委吴秘书长做你们的证婚人呢。”何振东眼睛一直盯着文件上。
“只听他们说有那个打算,并没定好具体的时间啊。”
“我怎么觉得要结婚的人不是你,而是其他什么人呢。”何振东抬头望她一眼。
见我忸怩着没说话,接着问一句,“你不觉得急了些吗?”
我抿着嘴唇想了想,黯然叹道:“你说得对,一开始我的确觉得自己只是一个道具,或者说配角,似乎这场婚姻完全是建立在别人的意愿之上的。”
“那么现在呢?”
“现在似乎进入了角色,并且已经有了某种真实的感觉。”
“是主动?还是被动?”
“二者兼而有之吧。”
何振东拿起笔,在文件上写着什么。
写过一阵,抬头偏着脸望着我,说:“我说过不止一次了,婚姻不是演戏,一定要慎重啊!”
我点点头,说:“我已经慎重想过了。”
“不能再拖一段时间了?”
我皱一下眉,问:“拖不拖的,还有什么意义呢?”
“我觉得有!”
我想了想说:“你也看到了,都已经到了这个份了,已是大势所趋,听天由命吧,你说呢?”
何振东淡然一笑,说:“该说的我已经都说了,并且已经说得够多够直白了,这要传到唐局耳朵里面去,他非枪毙了不行!”
“您就放心吧何队,不会让第二个人知道我们之间的谈话内容的,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现实摆在那儿,总觉得身不由己。再说了,跟谁不是一辈子,不想太较真,那样或许更糟糕。”我满脸真诚望着何振东。
何振东合上文件夹,起身对着我说:“既然身不由己,那就顺其而行吧。关于你们的婚事咱们就此打住,但我仍保留我的意见。”
我道一声谢,然后请示了工作上的事情。
何振东说:“本来我已经当着唐警长的面准你假了,答应等你结完婚再来上班。既然已经来了,就搭搭手,帮着小白脸理顺一下几个案子的卷宗吧。”
我爽快地答应下来,转身朝外走去。
何振东突然想起了什么,喊住她,说道:“小秋,好刑警可没有完全下班的时候,不管啥时都要把弦绷紧了,对周围的一切多加留意,兴许就能捡到些有用的东西。”
“记住了,何队。”我认真地点点头,出了门。
整整一个上午,我一直没有停下手中的活儿,呆着脸,话也少说,看似平静,内心却躁乱不堪。
特别是何振东说过的那些关于婚姻的话,在她脑海中萦绕翻转,回味无穷,总觉得里面隐含了许多沉甸甸的东西。
可究竟是些啥,自己一时又搞不清楚,难道自己真的草率了不成?
中午下班后,我去了爸妈住的那家宾馆,在楼下打了电话,要他们下来,一道去就近的一家小餐馆吃午饭。
吃饭的时候,妈妈告诉她,说二叔上午打来了电话,已经把婚礼的日子定了下来。
虽然心里一振,问:“啥日子?”
“这一个礼拜天。”
我皱了一下眉,说:“也太急了些吧,只有三天时间了,能来得及吗?啥东西都没准备呢。”
妈妈说:“我也觉得急了些,可你二叔说了,啥东西都不需要咱准备,一切由他操办。”(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