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沉默不语的爸爸说:“结婚是一辈子的大事,可不能随便抓一个日子,我琢磨好了,午后我就打电话,让邻居张大妈去找个大师拆算一下,择一个黄道节日来用。”
“那你就抓紧打吧,还磨蹭个啥呢?”我妈催促道。
我虽然并不相信那些神神道道的事儿,但既然爸妈有那个想法,就该顺应着他们,免得他们心里多出一些芥蒂,不安生。
回到宾馆房间后,爸爸就打了邻居张大妈家的电话,跟她说明了情况,央求她替自己跑一趟腿,请东桥头的邹瞎子卜算一下,给我选一个结婚的黄道吉日。并说,回头一并答谢,一定送喜酒他们喝。
张大妈本来就是个热心人,在家关系又处得好,随即要了我的生辰八字,应承着这就去这就去,一定给办妥当了。
不到两个时辰,张大妈那边就传回了消息,把邹瞎子卜算的过程详尽说了一遍,特别强调,一定不要用星期天那个日子,声言那是个凶煞之日,用了很不吉利的。
并给挑选了一个最佳的喜日子,就是八月六日那天,说那是个万事开泰、逢凶化吉的好日子,一定不要错过了。
我随即就拨通了二叔的电话,把爸爸妈妈的意思说给他听。
二叔听后立马表示出了反对,他说:“都什么年代了,你们还搞这些鬼鬼神神的迷信活动,什么好日子坏日子的,有钱日子天天都是好日子。”
我说:“也不能全看成迷信啊,有些只是传统风俗,毕竟是人生大事,也显得郑重一些,你说呢二叔?”
二叔埋怨道:“连你也跟着俗起来了,白读了那么多年的书,就跟你爸妈说,就不要神神道道的了,一切按我们的意思办就行了。”
收了手机,我又把二叔的意思复述给爸妈听。
两个人沉默了一阵子,显得心事重重。我爸从兜里摸出香烟,抽出一支衔在嘴上,点燃了,猛吸一口。
他突然抬起头,望着我妈,态度强硬地说:“不行,这事由不得他们,那样的破日子咱们坚决不用!”
虽然我爸这边矢口咬定不用周末那天当做女儿的嫁日,也软硬兼施跟他们交涉过。
但不管据理力争,还是百般抵赖都无济于事,最终还是顺从了人家。
为什么?
因为自己这边势力软弱,可以说心虚气短,说出口的话没份量,根本就没法硬起来。
我老爸自己也明白,这是个物质决定一切的社会,虽然是自家嫁闺女,但一切都是人家置办操持,又是人家提供了一切物质保障,不按人家的意图办能行吗?
随着婚日的临近,我爸妈越发显得寂然落魄起来,筹备婚礼的事他们无从插手,人家也不让他们插手,所剩的也只有呆在一边胡思乱想的份了,当然想得最多的还是选日子的事,担心那个隐晦的日子会给女儿带来不幸,并为之忧心忡忡,焦虑不安。
我看在眼里,急在心头,我也明白二叔这边是强势的,既成的事根本无法扭转,唯一可做的就是千方百计规劝自己的父母,尽可能地使他们摆脱那些封建情结的束缚,开开心心地接受所面临的一切。
但我心里清楚,其实让他们不在意也很难,毕竟爸妈一直生活在文化相对闭塞的乡下,传统的观点根深蒂固,他们几乎视迷信为唯一的信仰,想让他们一下子拔出来真的很难。
我也试着跟唐小双以及唐小双的妈妈沟通过,他们都觉得那些都是无稽之谈,用不着去劳神费心思,不值得。
再说了,即使他们娘俩同意,可谁又能拧过财大气粗的二叔跟大权在握的唐警长呢?
我爸妈也不是那种一竿子到底的糊涂人,知道事态不可逆转,就只好顺其自然了。
好在唐警长夫妇对他们还算敬重,在婚礼的前一天,便亲自出马,陪着他们去看了新房,又去了举办婚宴的那家酒店,并把婚礼仪式的进行程序做了大致的说明。
新房是位于市东区的一套高级套房,上下两层,布局合理,室内宽敞明亮,再配上新婚用品的点缀,更显金碧辉煌,喜庆耀目。
这是我爸妈之前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自打踏进屋里就一直面带笑容,兴奋不已。
再等到了那家筹办婚宴的五星级酒店,置身于气势恢宏,设施高雅的厅堂内,两口子更是被惊得瞠目结舌,啧啧无言。
唐小双妈妈一路上紧攥着亲家母的手,笑得合不拢嘴巴,一次次地唠叨着:“准备得不足,有什么不合适的地方尽管提出来,也好再改正。”
我爸妈本来就觉得理亏,这时候哪还有吹毛求疵的心思。再说了,人家把一切都打理得井井有条、超凡脱俗了,惊叹欣喜还来不及呢,哪还能挑出啥毛病来呢?
一圈转下来,我爸妈心里的阴霾早已荡然无存,随着唐警长他们去了白天鹅大酒店。
等进了屋才知道,我二叔夏二斗带着十几号人早就候在了那里,见唐警长一行进了屋,都起身致礼问候。
待分两桌坐定后,二叔这才指着旁边那一桌,对哥嫂说:“都是过来帮忙的,算是婚礼筹备小组吧。”
又伸手指向坐在正中间的那位年轻人,说,“那个帅气的小伙子就是婚礼的主管,我的秘书段鹏。”
唐警长说:“小伙子不错。”随又问道,“唐小双呢?怎么还没到?”
夏二斗回应说:“他去安排明天化妆的事了,刚才打电话了,说是稍晚一些过来。”
“这么多人都是为了他们两个人的事忙活,辛辛苦苦的,总该到个场吧,当面说几句感激的话。再顺便把明天的事情安排一下,免得大伙不知道他们的意图,无从下手。”唐警长说。
二叔说:“会来的,可能是事情太多,迟一些罢了。我看咱们就不等了,先开始吧。”
于是,斟酒上菜,二叔高举酒杯,先是对着旁边桌上那些忙于事务的人说了一些感激的话,并对他们提出了要求,要他们把婚礼上的事考虑周到,做细做好,不容出半点纰漏。
说完,他独自一饮而尽,一桌人也跟着齐刷刷仰首把酒灌进了肚子里,然后在他的示意下呼啦啦坐下来,很有气势。
二叔举起重新续满酒的酒杯,对着哥嫂以及唐警长夫妻说了一番滚烫的肺腑之言,然后又表达了自己的真诚祝福,再次一饮而尽。
唐警长说:“夏总今天怎么了?倒规规矩矩、有板有眼起来了,我们都是一家人了,何必搞得那么严整呢?”
我爸也跟着说:“是啊,是啊,都是自家弟兄,客气个啥呢?我们感激你还来不及呢,来,干杯!”说着干了杯中的酒。
唐警长妻子嘱咐道:“明天是大喜的日子,今晚都不要喝多了,免得误了正事。”
正说着,唐小双推门走了进来,不等落座就同外面桌上的人打起了招呼,唐小双走到被封为“总管”的段鹏面前,紧握着他的手,不迭声地说着:“辛苦你了,辛苦你了,一切靠你操持了。”
段鹏也满含激情地回应着:“您就放心吧,我们一定尽心去做,把喜事做得有声有色,顺顺当当!”
接着回过头望着一桌子弟兄,煽情地问道:“大家有没有信心?”
一桌人群情激昂地喊着:“有!”
这时候,我坐在两位妈妈中间,拿眼瞥着正跟唐小双交谈的段鹏,觉得这张面孔特别熟悉,仔细一想,这才记了起来,自己刚到章华市那天,是他去火车站接的自己,又帮着自己住进了富源宾馆。
等唐小双坐到了这边的桌上,我再次打量着段鹏时,无意间却触到了他透过缝隙投过来的目光。
段鹏见我正拿眼偷偷打量着他,脸上一阵不自然,慌乱地转过身,招呼着一桌人喝起酒来。
我心里一阵窃笑,觉得这个人真有意思,不就是看一眼吗,用得着那么慌慌张张躲躲闪闪的吗?
吃过晚饭后,二叔把段鹏叫到了这边的桌子上,让他坐下来,说是有话要交代与他。
不知道是喝酒的原因还是怎么了,段鹏的脸红得都有些发紫,像个女孩子般拘泥忸怩着,半翘着屁股坐在了唐小双身边的空椅子上,眼睛呆直地盯着吴老板,不敢随意看向其他地方。
二叔问他:“主持人确定了吗?”
“确定了,电视台第三栏目的主持人慧慧,明天一早去车接她。”
“词呢,准备好了吗?”见段鹏一怔,二叔接着解释说,“就是主持时用的稿子。”
“哦,人家是行家里手,只要给她新娘新郎的姓名啥的就行了,都是现场自由发挥。”段鹏说道。
唐警长突然插话道:“对了,我们做父母的还有说几句呢,也需要准备准备的。”
我说:“你代表长辈说说就行了,不要搞得太复杂。”
爸望了我一眼,他知道女儿是在为自己解脱,自己平日里历练太少,明天又是那样的大场合,还听说市里都要来人,自己怎么能开得了口呢?搞不好是要出洋相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