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肯定没事啦。”祁旭大大咧咧的走到桌台边,伸起手毫不客气的拿起一块点心塞进嘴里,“你瞧王兄现在不好好的么?”
祁煜一直没吱声,直到祁旭将那块点心咽下去,他才将手里梨花囊的残绸展现在二人眼中。意料中的一般,祁旭看着这残绸脸色瞬息万变。悄然觑视着欧阳静的神色,显然他也清楚这梨花囊的来历。
祁旭脸上的笑意不在柔和,而显得有些干讪,“我听皇后说了,昨夜佩环和淑玲就是因为这个梨花囊在佛堂里争执起来的,想不到还意外让佛堂走水,真是罪过。都烧成这样了你还留着做什么?烧了就烧了罢,反正是个不怎么重要的朋友送的,我不介意。”
他误会自己的意思了,他以为自己真的相信这是他在外何处惹下风流债收藏的证物。“是啊,都已经烧了,再介意也还不了原。旭弟,你还记得这梨花囊里字笺上所写的诗吗?”
祁旭心下一怔,忙笑道:“记得记得,不过那都是过去的事儿,王兄还提起来干什么,真的想让王妃不让我进房门么?”
“你这样说是在玷污一个人知道么?”祁煜紧盯着祁旭,眼中迸出的冷冽之光让他感受到危险却无处躲避,“‘祈佑我佛悲悯,亦如我心虔诚。临携春风雨露,可见落花共允。’,这四句诗里隐含着两个人的名字,至于是哪两个人的句字就不用我再说明了罢。”
祁旭闻声,徒色僵着神情瘫坐在软凳上,他不敢看王兄锐利质问的眼睛,“王兄你在说什么呢,我听不懂。”
听到他这样说,祁煜又将冰冷慑人的视线转向一旁的欧阳静。而欧阳静显得就坦然得多,因为知道事情既然无法掩饰,再如何的搪塞也不过是欲盖弥彰罢了。沉沉的叹了口气,他回应着祁煜的质疑眸色,“凤欣儿说赤峰散的药效会持续到生命结束,看来江湖上有名的毒圣也不过是徒有虚名罢了。什么时候记起一切的?难道是因为昨夜那场火让你受了什么刺击?”
自己没听错,欧阳静提到了凤欣儿,尽管他记起一切后对她不再有好感,可还是有瞬间心软想为她开脱,“这事儿跟欣儿有什么关系?”肯定有关系了,他清楚欧阳静没有冤枉人的嗜好。
可欧阳静偏偏答非所问,“你这又是何必呢?事情已经过了那么多年,你和蔺珂现在都有各自的生活各自的需要,何苦再提起从前让所有人都不得安宁呢?而且你也看到了,蔺珂现在是定安候沈绥湫的侍妾梅儿,他们连孩子都有了,你若记起一切前去打扰,那只会给蔺珂添麻烦,她不会感激你的。”
“珂儿她忘了我,而且我绝不相信她会愿意去给沈绥湫作妾。”逼视着欧阳静,他想让他说出所有让他疑惑的问题。“还记得我登基时她在御驾前拔剑指着我的心碎眼神么?我那样残忍的待他,甚至差点儿失手伤到她,你们知道我现在回想起来的感受么?我恨不能把自己的心掏个洞去求她的原谅,我怎么舍得那样无情的对她?”
“可是……”
“够了,静。”祁旭打断欧阳静的话,也只有在严肃时刻他才会改欧阳为静。欧阳静缄默了,放弃了阻止祁旭作声,“王兄,你还记得你为了什么会被逼到丰淮城去么?”
他当然记得。
他沉默代表他记得,祁旭继续说:“如果没有遇到蔺珂,或许你现在就不会如此苦恼了。可是上苍偏偏让你们遇到了,她的淡然,她的远离尘世,都成了吸引你视线的美梦。你为了她甚至一味愿意放弃自己的仇恨和本该属于自己的皇位,你忘了你的身份,可是艰苦在宫里期待煎熬的太后没有忘记,对你付诸希望的凤欣儿没有忘记,那些跟随你要助你复权的将士和谋臣们没有忘记。所以你和蔺珂想过与世无争的生活,那简直就是痴人说梦。凤欣儿早年遇到了江湖上的毒圣刘锡,从他那里得到了不少毒药。她忌妒蔺珂的夺爱和你的无情,又正好遇到复国大事需要进行,就算计了你们。蔺珂本就身中巨毒活不了多久了,为了让你彻底的忘记她,凤欣儿提出了这个让你假死在蔺珂身边的计策。一则你一死,依蔺珂对你的感情断然会活不下去,她死了最好;如果她没事,你将她忘得彻底,视她为无物,依旧可伤她至深。又能利用祁玚安排在你们身边的眼线柏瑛制造你死亡的假象让他放松警惕,除了对蔺珂感到抱歉外,对于我们来说,这无非是个绝佳的计策。”
他这一辈子都是在算计别人,想不到自己惟一一次被算计,却要付出如此惨痛的代价。“从什么时候开始的?难道珂儿真的被你们为了换沈绥湫的兵符拿去作筹码了?”
“从在丰淮城沈绥湫提出拿兵符换蔺珂的条件你拒绝后,这个计划就开始实施了。我们都太了解你了,所以凤欣儿用计让祁玚宣你进宫向太后探病,你因为担心沈绥湫会觊觎蔺珂的存在,必然会将她带在身边。只要你们一到京都,一切都井然有序的进行着。”他以为他这一生都不用再回忆那段时间的纠结和愁苦,“至于蔺珂,我们并没有拿她去换沈绥湫的兵符。沈绥湫会答应出兵也是因为觉得蔺珂活不下来,而他又必须替死去的父亲平反的结果。后来她为何会成为他的侍妾我就不清楚了,不过听说她逃离德亲王府后,身受重伤时是让沈绥湫救下的。至于她因何失忆,我就真不清楚了。”
祁煜沉重的合上眼帘,在欧阳静说话时他才睁开,“你现在准备怎么办?”
“当然是把珂儿夺回来,他是属于我的,我连江山都可以不要,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就放弃她。”
他的语气很坚定,那刚毅的目光很难让人质疑那话里有何玩笑成份。欧阳静就知道他会这么说,叹息道:“你要想清楚,如果你去跟沈绥湫要人,依沈绥湫对蔺珂的痴情势必会兵戎相见;再者蔺珂现在过得很好,有疼她宠她的丈夫,还有一个可爱的女儿。”
一听到这话,祁煜长久以来终于露出了一抹笑容。那笑容里有的并不只有自信,还有庆幸的满足,“你们看那个柒柒会不会是不足月生的?”
本来对祁煜突然转变的态度还没反应过来的祁旭和欧阳静,又被祁煜莫名其妙的问题问得莫名其妙,两人都仔细想了想。虽说那孩子身子不适,非但没听沈绥湫说过她是不足月生的,而且也不像是不足月生的呀。
都摇了摇头。
岂知祁煜看到二人摇头,唇畔纤薄的弧度掀起更高了,“那夜在御风亭,在聊到孩子时,珂儿有说过柒柒的生辰是农历二月十三。在我登基时她还没有失去记忆,也就是说那个时候沈绥湫不可能和她在一起。如果我所算之日不错的话,柒柒——应该是我的孩子无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