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儿子让太后为难了,可是儿子还是想恳请太后恩准,欣儿自从住进佛堂后身子就一直不好,儿皇费尽心思她还是依旧如是。太后,儿皇恳请您恩准她离开佛堂住回春露殿休养,等到她的身子好些了,再让她回佛堂继续替儿皇祈福可好?”
这是他的缓兵之计,待到她点头将凤欣儿接出来后事情哪儿还能由得她做主?可是她不能把儿子的计谋给戳破了。想她凤欣儿也算是有手段的了,一个前朝皇后,居然将今朝皇帝的心抓得牢牢的。又试着想如果皇帝知道凤欣儿曾经对他做过些什么,只怕届时比她更想取她性命吧。
可是儿子因着凤欣儿之事与她周旋这么多年,他没强制忤逆自己的意思是他的孝顺,是他知道自己的良苦用心。他既是能理解她,如果事情再僵持下去也不会有个结果,“这样吧,等到本宫寿辰过了之后,特准她离开佛堂回春露殿小住段时间调养身子。可一旦她的身子恢复,就必须得回佛堂去。”
太后已经让步了,祁煜暂时不想再得雨进尺,这是个好的开端不是吗?“儿皇谢母后,也替欣儿谢谢母后。”
皇帝的表情仍然沉着稳重,可难掩他狭眸中的愉悦。这就像方才的素妃一听到皇上要去她宫中用午膳时的表情一样,明明很高兴,却不敢表露出来。也许皇帝本性如此,喜怒不形于色,那素妃就是刻意的压抑了。
她终于退步了,可是就是不知道她的退步届时会换得怎样一个结局。她吃不准皇帝到时候又会用一个什么样的理由将凤欣儿留在春露殿。突然觉得她和蔺珂一样的悲哀,如果她现在还活着,看到祁煜这样对待凤欣儿,是不是会庆幸自己早死了?
柳嬷嬷拿来了点心,一进殿就见这两母子脸上多多少少都有些笑容,气氛明显有所缓和。“皇上,快尝尝这点心。”
祁煜拿在手里咬了一口,徒然听到太后说:“德亲王妃有喜了,皇上知道了么?本宫已让人送了东西过去,毕竟是旭儿的头一个孩子,你当王兄的怎么也得表示表示。”
“儿皇已经知道了,也让皇后准备礼物赐下去了。”吃完点心喝着茶,“旭弟今日一下朝就回府了,瞧他当日不情不愿成亲的样子,现在不也过得挺好的吗?”
“唉……”太后悠悠的叹了口气,“这人世间有多少情侣是终能修得正果,有情人终成眷属的呢。”
祁煜闻声,心上赫然一揪,紧拧的眉宇下是一双滞愣无神的眼眸,脑海里一片空白,视线里似乎飘过什么东西,可当她想看清飘过的是什么东西时,他已恢复了神智。脑海里不再空白,鼻息间是清香缭绕的茶意。
离开荣禧殿后,祁煜且行且犹豫要不要去佛堂看凤欣儿?一方面太后叹息声中说的那句话让他很有感触,不想去到佛堂看到凤欣儿现如今凄情的模样,可他又忍不住想将太后松口的那个好消息传达给她。他相信太后十分清楚自己的建议是个缓兵之计,可太后松口不就是个好的开始么?
于是,他还是去了西宫佛堂。
这些年来,他心里一直有个结,就像是诅咒一样一直一直缠着他。每每夜深人静,他总地倏的惊醒,偶尔眼角还会悬着泪水。可是梦里梦到些什么,睁开的瞬间变忘得一干二净。他居然会流泪,那真是个奇迹。开始以为是祁玚的毒未解净,可是后来渐渐感觉到那不是毒,是一缕似浓似淡的轻烟般的思绪固执的笼罩在他心头。像一个傻瓜似的莫名的难过的紧张。
到底是什么?他无法用言语来形容,这也就成来了午夜梦回时一个孤单寂寞的秘密。
他就像是那个‘结’的傀儡,一直让它支配着那短暂的感伤。也想遏制眼角泪水,可总是以失败告终。那一刻他很迷茫,觉得自己是不是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而不记得了,可他又觉得不太可能。他这一生最要的争和夺都得逞了,连心爱的女人也在身边,还有什么是他会忘记的呢?
总之,那种感受让他从强烈排斥到如今的习惯,甚至偶尔回味起来还会有种忧伤万分的感觉。就着这份感觉,他的心口会隐隐作痛,像是一种甜密到酸痛的折磨和煎熬。
他一次是疯了,居然会有这种该死的感受。
沈绥湫一行是上午到达的京都。今日的天气十分舒爽,长空清净中洗,白云如洁白的帛巾飘浮在空中,是个让人十分愉悦的天气。可是沈绥湫的心情却与这美好的天气背道而驰。
柒柒额头上的伤已经只剩下一条淡淡的疤痕,估计再这过些时候就会完全消逝了。可她日渐没有精神的小脸儿,让梅儿十分的担忧。才至馆驿下榻,便想催促沈绥湫进宫见驾,请得御医替柒柒看诊。然一见他旅途劳累一身疲惫,又不忍心叨扰他休憩。事情便暂时搁浅,待明日再计算。
翌日晌午,沈绥湫等人下榻的馆驿到了一位不速之客。他的到来让沈绥湫有些始料未及,只得借故支会梅儿带着柒柒进去里面回避。很快,门外就响起一阵欢快的脚步声,“沈兄。”
一见欧阳静迈进门槛,沈绥湫的表情忙堆起不自然的笑意。这些异样自然逃不过欧阳静的眼睛,所以他又抢在沈绥湫前开口,“怎么,数年不见,看到小弟就摆这样一副臭脸啊!”
沈绥湫拱手作揖,“哪里哪里,欧阳兄误会了,我只是太累了,昨夜又没休息好,突见你到访有些惊住罢了。”且说且张罗欧阳静落坐,又吩咐随行的下人奉上茶来。
很快下人就奉上来茶,欧阳静抿了一口,道:“实不相瞒,小弟今日前来是想邀沈兄去小弟府上落住的。这馆驿虽说也是各色周到,但终不及自家自在不是。”
他没想到欧阳静如此盛情,但又不敢确定这是不是皇帝祁煜的注意,要知道这些年他虽说是山高皇帝远,可想依那人的脾气,可不见得就会轻易放过他。“欧阳兄盛情,只是在下拖家带口的始终不方便。”
“唉……”欧阳静不以为然,他清楚的知晓沈绥湫在顾及什么,他在担心这是祁煜的安排,“沈兄太客气了,你难得来一次,还不让小弟尽尽地主之宜?再说了,小弟府上总比这馆驿舒适罢,沈兄你就别拒绝了,否则小弟岂不是白来一趟?我还等着晚上要与你喝个痛快呢。”
“这……”
沈绥湫正犹豫之际,柒柒突然从里屋跑了出来。她手里拿着一颗葡萄站到沈绥湫面前,笑着朝他伸去了手。沈绥湫惊得脑子里倏地轰的一声,强忍着异样接过柒柒递上来的葡萄,“谢谢柒柒,柒柒真乖。”
柒柒乖巧的笑着,小脸可爱极了。欧阳静有些奇怪沈绥湫的反应,可见这个女娃娃,立即就喜欢上了。他还没见过这么可爱的小女孩儿呢,暗想长大了一定是个美人胚子。朝她招了招手,“过来,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