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祁煜没料到为他送吃的东西过来的人不是蔺珂，而是瑾儿。瞧着他那张不情不愿的样子，就知道他心里有多怪他，祁煜理亏，也只能莫可奈何。

“你娘亲呢？”

师公说要等他吃了才告诉他，不然对他的身体不好。“你先吃东西，吃了东西我带你去见她。”

祁煜想蔺珂应该是让什么给牵绊住了，心下有些恼火的是方才梅翁没告的他有没有方法替蔺珂解毒。

瑾儿扶起祁煜靠在床头，将一碗稀饭捧到他面前，“吃吧，不烫。”

他现在晕身乏力，连动一下都觉得气喘嘘嘘，哪还有力气拿得起汤匙端起得碗？“我没力气。”

瑾儿闻声愣了一下，只得搅了搅碗里的稀饭，一勺一勺往祁煜嘴里送。

祁煜记得上次在落梅也是让瑾儿如此相待，他有些高兴也有些郁闷，为何就让儿子看到他如此狼狈的一幕呢？如今他已看破一切，只要和珂儿在一起生又如何死又如何？只可惜万一他们都熬不过这一关，留下这样一个懂事的儿子该怎么办？

不知道父亲心里正为他正伏不定。瑾儿也不敢看父亲的眼睛，只盯着碗里的稀饭和送去勺子的有些干裂的嘴唇。他很快就吃完了一碗稀饭，瑾儿还体贴的替他擦了擦嘴。祁煜心下感慨万分，他没尽过做父亲的责任，却受瑾儿如此相待，只能说蔺珂将他教得太好。

胃里暧暧的，祁煜觉得恢复了几分力气，便要掀被下榻去找蔺珂，岂知瑾儿去阻止他说：“你不是说你没力气吗？才吃了东西要等一会儿才能下床。”

“你娘还在等我呢。”祁煜也执意。

瑾儿还是不松口，“娘亲一直在哪儿呢，她又不会跑了。”

不是瑾儿话里有破绽，而是祁煜的洞察力太过锐利，且又关蔺珂，就变得更加敏感。他沉静略微显黄的脸色，严肃的盯着瑾儿的眼神，不容他的任何一丝变化逃过，“你娘出事了对不对？”

瑾儿眼微瞪，很快就暴露在祁煜的视线里。他就知道依他现在和珂儿的情愫，她怎么可能会不在自己醒来的第一时间跑来看自己，哪儿还容得下瑾儿在他面前忽悠他，“瑾儿，告诉爹爹你娘出什么事了？”

瑾儿心里本来就不好受，一听到祁煜这样一说，眼泪就忍不住滚出了眼眶。

他的沉默已是答案，残酷的答案。祁煜心下一着急，视线开始变得模糊。他摇了摇头，待到视野清晰后掀开了被子下榻。刚开始腿脚有些不稳，所以他颤颤悠悠的朝门口移去。瑾儿见状，忙上前搀着他。他果真是讨厌他，可是又放不下他。

柏瑛守在蔺珂的床边为她扇着扇子，门口那单扇半掩的木门突然被推开，她惊喜的看到小公子挽着王爷出现在门口。“王爷，您醒了，真是太好了。”

柏瑛的喜极而泣没跳进祁煜的眼里，他眼里满满装的是蔺珂躺在床上的身影。跄踉着迈过门槛，柏瑛忙上前搀着他走到床边。

“珂儿怎么了？”他先前问瑾儿，瑾儿沉默了，再问柏瑛时他不想再听不到答案。

还好柏瑛给了他答案，让他没有机会发狂，“咱们赶了很久的路，夫人在路上一直细心的照顾着王爷，很少休歇。昨天在梅翁先生替您诊治时听说您会醒过来，夫人一时高兴，连日来的疲惫汹涌袭来，晕到后直到现在也没醒。梅翁先生说夫人没事，只要她睡够了醒过来就好了。”

一颗颤粟的心终于释放了紧张和恐惧，祁煜伸手轻抚着蔺珂的脸颊，真害怕她再也不会睁眼看着自己了。此刻他多想蔺珂能醒过来，多想跟她说说话，多想看到她冲自己露出温柔的浅笑，这些都是心底最深处的渴望和痕迹。纵使沧海桑田，山水枯竭，也抹不去专属于他的印迹。

珂儿的睫羽很好看，此时薄光下淡下星星琉影，几些长丝缱绻在肩头，绝世的颜容就如冰雕一般晶莹。今生能此知己，他祁煜何其有幸。叹息着笑了，体内那股乱窜的气息丝毫没影响到他欣赏珂儿的睡姿。

柏瑛走到瑾儿身边，含笑轻轻地拍拍他有小肩，示意他跟着自己离开，让珂夫人和王爷多待一会儿。瑾儿也想多呆在娘亲身边一会儿，可是看看那个男人又看看娘亲，他选择了听柏瑛的话跟着她离开了。

耳边响起些许鹤声，声音很轻，似在惺忪之间。祁煜一直目不转睛的看着蔺珂，目光深情的看着。回忆着从前，感叹命运的变化无常，有朝一日，他竟会用此种满足和感动的心情将蔺珂锁在视线里。看不够，永远都看不够。

低下头，轻吻着她的唇叶，岂知这蜻蜒点水的一吻，竟真的将她吻得眼帘轻启。她醒了，眼仁里的神色滞愣半瞬后，微微的勾起樱唇。彼此的呼吸灼染，鼻尖相触，祁煜温柔吐声，“睡得好吗？”

一滴清泪滑过眼角，闪着泪光的澈目更加美了，“睡得很好，你呢，睡得好吗？”

祁煜点点头，鼻尖相措，弄得蔺珂痒痒的。她想要坐起身，脑子却是一阵充血般头晕，头一偏，单手撑着床沿涌出一口红血。看得祁煜心突突的乱跳，赫然间揪紧得窒息。他便要开口唤人，蔺珂拉住他示意他噤声留下，“不必了，师傅比我更清楚我体内毒愫的情况。你此时将他唤来，也什么都做不了，却又会让他添多一重担忧，何苦。”

“可是你……。”

捂住他的唇页，蔺珂看着祁煜微笑，唇边滞留的血丝异常凄然惟美，残忍如血。“你不是在我身边么？有你陪着，我什么都不怕，祁煜，多陪陪我好吗？”

除了点头外，祁煜不知道还能为她做什么？轻轻的拥她入怀，一股血腥的气息萦绕在鼻息间，却并不觉得恶心，只会觉得如同心碎掉一般的伤感。

蔺珂不想让血沾在祁煜身上，可他抱得太紧，还是将他胸前的衣襟弄脏，那难闻的血色气息，却不再让她彷徨。回应着身边之人的付出，彼此十指交叉的手握得更紧了。

用过晚饭后，蔺珂准备去看看瑾儿，回来几天都还没有好好和他好好说过话。走在屋檐下，不经意间看到师傅梅翁坐在溪边那一块大石包上，举头与明月相望，看不清他的神情如何，只是在微微的风中感受到一丝不同寻常。

步履不由自主的调了方向，朝着师傅梅翁处移去。月光下那些稀疏的枝影，浮动着醉人心神的暗香。柔风拂面，更惹得腰间衣袂翻翩翩，那些随风而落的梅花飘絮，都朝着师傅雪白的银丝一处掠去，犹显绮丽，却又道尽几分心伤的落寞。

踩着石阶来到师傅身边，果见他侧眸时眼中浓浓的哀伤，在见她时则很快隐去，宛如此时石下的溪水，痕迹淡淡几乎不见。“师傅。”

“夜已深了，身子不好就别出来吹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