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章 131、除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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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我把虾仁全部剥好,沙线剔除洗净,晾在洗菜篮里滴水,然后开始着手炸里脊时,外头的电话惊响起来,我忙去接,电话是严总打来的,他说,对不起,他那边出了些状态,无法过来。

我的心一下子就从因急迫期盼的快速跳动,而变得骤停骤紧,甚至心尖上开始刺痛,胸口冰凉,心情也从欢快猛地跌到低落。我想追问“为什么”,但这三个字,落在口边重若千钧。

“要不我让良飞过来接你吧,你去他家里过年,免得一个人孤零零的。”他安排着我的过年方案,“良飞他们俩口子很喜欢你,肯定乐意。或者,我跟小风说一声,他跟小雪也会欢迎你去。”

我哪儿都不会去,因为,我不想让任何人看到我的寂寞,与我的软弱,这种安排,他自认为是为我好,是体恤我无人陪伴的孤独,但我不想要别人来怜悯我的冷清。也许,这就是我必须独自受下的,惩罚。

我装出轻快的语气,说:“不用他们。正好小眉一早打电话来,让我去她那儿过年,我还在想如果你回来了,又带着好儿跟Mary,一起去不太合适呢。”

“小眉没走吗?”他问,“不是说她要跟阿志回老家?”

“他们过了初一再走。”我胡乱编造,“赵德志说不着急,他好像车子有什么事。”

“喔,跑长途前是要保养车子。不过这大过年的,他哪儿去找保养的地方?”他自以为了解,看来我这借口还凑对了。

“我不晓得,可能人家有专人吧。”我继续保持着平静口吻。

“那行,你去小眉那儿,我也放心。”他不虞有它,半点也没再多想,“你乖乖地,新年快乐。”

挂了机,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挪到沙发边坐下,死死地盯住电话;我双手互握,努力让自己的手不要抖,更控制住自己,不要把桌子上的所有东西都扫到桌子下头去,更不要去厨房把那只鸡千刀万剐来泄愤。我不要发脾气,我要克制,再克制。

不知道坐了多久,这像是灵魂出窍,我浮在天花板上,望着沙发上的自己,那个女孩一直保持着一种姿势,只胸膛起伏着,证明她是一个活物。

后来,我去洗手间,对住镜子里那双黯淡的眼睛,说:傲卿,你行的。

后面的时间过得很慢,我延续着正在做的事情,音乐声里,把鸡腿剔骨片薄,垫上黄瓜跟大葱,红油调料里不忘撒上一把炒香的芝麻;莴笋很仔细地挑了筋,切成细丝拿盐腌出水来,等渍软后直接拌;菠萝拿淡盐水浸着,呆会儿做咕噜肉要用;打好三个鸡蛋,洗净生菜拍散蒜末;鱼最简单,砝上姜片,倒上豉油,水一开上锅蒸十五分钟,味道顶级鲜,不腥不老。

就算没有人来,我也要把这桌子菜备齐,一个人的年夜饭,亦不许亏待。

七点半,全部菜上齐,茶几上摆满盘子,原还有几罐啤酒,是为他买的,我的酒量也装得下。我把这几罐酒拿出来又放回去,折腾几趟,终于还是统统放回了厨房。这不是我爱喝的,犯不着折磨自己的肠胃,就算要借酒助兴甚至浇愁,我也宁愿选择葡萄酒。

葡萄美酒夜光杯。因为葡萄酒作胭脂色,有女儿气,我喜欢;酒盛在夜光杯中,则作鲜血色,饮之如饮鲜血,有必杀之威严,岳武穆就曾高唱“笑谈渴饮匈奴血”,冲着这气势,我也喜欢。葡萄酒后劲足,饮后一阵子才会有醉意,合古人“后发制人”的秘用,是很王道的一种酒。

它不像白酒,霸道十足,入口即辣喉辣心,男人往往喜欢白酒的烈,因为男人喜欢争勇斗狠,有很强的表现欲与占有欲,这一点上,我就不爱,因为白酒常常会刺激男人这两种欲.望的增强。而葡萄酒则不然,葡萄酒有若好女子,初识时羞涩可人,真正知根底了,方才觉出柔情之下那种不折不挠的韧性。她不与人斗狠,但她会用真正的柔情使人沉醉,亦使人缠绵难舍。如我,会饮却不困于酒,还能体味出酒中一点两点的真意,算是不辜负“酒文化”了吧?

至于那些纵酒的醉鬼,只是酒的奴隶,他们是糟蹋了酒。

好酒会被不懂的人辜负,一如,好女子会被不值的人辜负。

我没买葡萄酒,厨房里还剩半瓶黄酒,我趁烫酒的功夫,净了面,把厨房的油烟气洗干净,打开化妆盒,开始梳妆。一样一样的化妆品匀上脸,我认真地描眉、施粉、涂脂、点唇。

前两天小眉送了我一件桃红色的羊毛呢连身长裙,说是买小了,她穿着胸口憋气,给我倒合适,就算我的新年礼物好了。这条裙子是鸡心领,胸线腰线收得极贴,领口袖口都翻着灰色毛边,长及脚踝,膝下走鱼尾裙摆,走起路来摇曳生姿。我怕冷,所以不像小眉,一年四季里头基本上都在穿裙子,这是我的第一条冬裙。

书里说,搁在以前,正室才配穿红,那些妾侍,只能着桃红或粉,当不起正红的端方。

如今,哪还会有这些讲究?我阴恻恻地笑,若只有妾侍的命,不要也罢。

我把头发挽起来,高高地在头顶上挽成髻,乍看之下有点像个道姑,于是我在髻前别上一个羽毛形状夹子,还把龚贺送我的红色发簪插上,这其实是带着赌气性质的,虽说无人看到,插了一阵还是终觉不妥,又去取下来放好。

朝向镜中,我竭力堆出一些微笑,这微笑,是对自己的心理暗示:人前要笑,人后也要笑。

关掉音响,打开电视,春节联欢晚会快开始了。

开场的大联唱是如此人多势众,演示着合家团聚举国欢庆的庆贺场景。我抿一口黄酒,挟一筷炒蛋,品评着自己的厨艺。我想着父母跟哥哥在此时此刻,一定也会开着电视看着节目,念叨着不在身边的女儿;我想着小眉肯定是在跟赵德志相偎撒娇,我担心如果她想在他家人面前表现贤惠的话,说不定会不经意地烧掉厨房;我想着罗刚夫妇应该在逗小宝宝,那小胖墩定会笑得咯咯地;我想着陈敏的身体也该大好了,她明年不知有何打算……

唯独不去想,与我相隔只几十公里的那个人,他在香港的家中,一家子其乐融融的画面:一桌菜,一瓶酒,娇妻爱女,天伦之乐……听说维/多利亚公园的花市是香港人的最爱,他们一家人说不定饭后就会去逛逛,好像还有维/多利亚港的怒放烟花、街头的舞狮与舞龙灯……

我再抿一口酒,黄酒有种特殊的味道,说不上来是辛辣还是凛冽,似乎五味杂陈,难以言表。以前在家中,看父亲喝黄酒,说是甘香醇厚,回味悠长,可我喝在口中,却是苦涩。

要来的总会来,我挡不住,也无需掩饰来自欺欺人,纵使全盘皆输,什么都虚空,我也必须担当。男人有他的雄图大计,可以舍弃一切不实用的东西,当我自视男儿心态时,也做得到!

深情是空,痴心本幻,躯壳如烟。斤斤计较这类鸡虫之失,不是我所为。

“人可以被打死,但不可以被打倒。”当初写下这句话的海明威死在他自己手里,用死来证明这句真言,我,一样的选择。

只是我还不肯死!

覆水难收,纵有神助收回的也不再是我曾有的。变质的东西,不论是食物,还是感情,都应该毫不犹豫地倒掉,否则伤害的只可能是自己的身体与真情。自小就是宁折不弯的硬脾气,要我低了头来跪求恩典,我不会。任人宰割的可怜虫,绝对不是我。玉石俱焚,我不在乎天堂还是地狱。

我仰头,把想落下来的眼泪逼了回去。

赵本山的小品,《我想有个家》,他在里头越看越像个老太太,我跟着电视里的观众一起笑,笑得没心没肺地,等小品结局前,他们俩唱起潘美辰的这首歌时,我起身去给自己添汤,站在厨房的水池前,见着自己的泪水,一滴一滴地落到池子里,落在陶瓷的池盆中,如珠断线,无声无息。

我不画下眼线,也没用睫毛膏,我脸上的粉扑得极薄,妆容不会花掉。

外头已经有小孩开始放鞭炮了,东一声西一响地,尚不成气候,等接近十二点新年钟声敲响前,那个时间段才是最热闹的时分。我听阿德说,广州据说要开始动真格的,不许再在新年里放鞭炮,可他同时又说:“新年不放炮的话,一点儿年味都没有。这些大城市说什么火灾啦安全啦污染啦,我们乡下才不管这些,哪有过年不放炮的道理,冷冷清清的,还叫过年吗!”

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我严厉地告诫自己:不要去想,最难将息,不必,寻寻觅觅。

爆竹一声除旧岁,春风送暖入屠苏,千门万户瞳瞳日,总把新桃换旧符。这是王安石那首著名的《元日》,描绘的就是宋代人们过新年的景象。我从小虽男孩子心性,但始终不太爱放炮仗,我怕吵。

酒只烫了一杯,喝完就止,我控制着自己,不纵酒,不放肆。收拾好自己的一副餐具,茶几上的菜几乎原封未动,因为每样只动了两三筷子,看不出来差别。我轻声安慰自己:吃好喝好,来日方长。

窗外的热闹此起彼伏,渐渐接近零点,我站在卧室的阳台上,看着楼下与远处,交相闪烁的明灭烟火,此时已不仅仅只有爆竹炸裂,那些魔术弹、烟花礼花时不时冲天而上,在夜空里迸射出万点鲜艳,刹那光华;地上也有团团旋转着的地转转,缤纷刺目;孩子们手里挥舞着冷焰火,左右开弓,在暗里划出一道道美丽的光弧,若有,若无。

中国人发明的火药,用在了制造各色烟花爆竹上,让节日愉快;而外国人,则用它来制造枪炮,占领世界。可见,同一样物件,在不同的人手上,截然不同的结局;物件的用途,皆由他人来定。

我按了按自己的胸口,这交出去的心,亦是由他人摆布。

犹如一串点燃的鞭炮,乒乒乓乓地炸上去,声动天地,热闹非凡,旁人看得欢喜,自己尸骨无存。

我咬着唇,喝令自己不许哭。(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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