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了三圈,钟意终是体力不支瘫坐在塑料跑道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发丝被风吹乱,糊了她一脸,远远地看,狼狈极了。
辛芮没心没肺地嘲笑着她,说她像个女鬼,就差一条出镜率极高的白色连衣裙,在抹点猪血,伽椰子本尊都要臣服。
钟意白了她一眼,反复做着呼气吐气的动作,空气有些混浊,吸了一口进了肺里,猛烈地咳嗽着,咳到大脑似要缺氧。
意识到钟意有些不对,辛芮终止了诡异般的笑声,跑去察看,“叫你多运动,看看,这才跑了三圈就累成这样……”
她边念叨着边用手轻拍着钟意的背,等她脸色缓和了,自己也松口气:“你还真是缺乏锻炼啊,体能都跟着下降,你们班主任可真是会折磨人。简直丧心病狂!”
“可不,体育课都差点取消,高考就靠体育加分呢。”钟意捋了捋被风吹乱的头发,又问辛芮要了根皮筋,扎成一个清爽的马尾束在脑后,开始跟她一起奚落丧心病狂的班主任。
数落完相互的班主任,钟意瞥了她一眼,辛芮一直保持着半蹲的姿势蹲在她身边,唇角噙着笑意。钟意总觉得有些别扭,拍了拍身侧的塑胶跑道示意她坐下聊,反正这会子操场上也没有别人,根本不用担心被人看到她们正放飞自我。
“咱们坦诚点,扭捏做作真不像你。别扭。”
辛芮“嘿嘿”一笑,紧挨着她坐下,两人肩并着肩,头碰着头,欣赏着漫天的灰尘。不一会,开始阔谈人生理想,鸡汤也没少灌溉。
钟意一看辛芮这架势,自知现在不阻拦她怕是要说上明天,被塞满满一口鸡汤加灰尘不说,还有可能影响她大脑正常思考,从而失去了判断性。
“小芮子,这里风大灰尘又多,要不咱们换个地方在畅谈人生。”钟意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猝不及防地灌了一嘴尘土,这等狼狈样子真要被许淮生给看见了,她跳进黄河也洗不白自己了。
辛芮抬手看了看腕表上的时间,六点三十七分,差不多也要到晚自习开始了,莫名地竟有点不想回教室。
“钟意,干脆我们逃课吧!”辛芮眼睛极亮,兴奋地说道。
钟意微怔忡几秒,下意识就要脱口而出“你疯了!”初中那三年她也没少逃课去网吧打游戏,自从到了高中,一直循规蹈矩地进行着,一副三好学生做派。
“现在几点了?”钟意从塑胶跑道上站起身,拍了拍校裤上沾留的灰尘。
“六点四十。”
钟意半歪着头,沉思道:“逃吧。”
她想,她大概也是过腻了这种循规蹈矩的学习生活,所以在已然度过了将近一半的高三,给枯燥无味的生活添点料。
翻墙前,她掏出手机给许淮生发了条短信,短信内容很平淡,没有直接交代去向,只说了六个字:“吾已走,汝勿念。”
教室内静得出奇,高耸的书堆前所有人都在埋头刷题,复习。许淮生看着手机上接收到的短信,眼底蕴上丝丝笑意,勾了勾唇角,抬手将做完的笔记本整整齐齐地摆放在钟意课桌上。
待会儿班主任进了教室,他该用什么措辞解释钟意为什么没有上晚自习?
“我们去哪?”逃课逃得也生疏了,连准确的目的地都没有,难不成要在三中附近闲逛一圈?
“嗯……打游戏太无聊……电玩城鱼龙混杂,都这个点了也不太安全。干脆先去吃点东西,接下在想去哪玩。”辛芮一看也是没经验的主,她初次逃课也是跟着钟意去看陈奕迅的演唱会,结果没去成还被抓包。
钟意点点头,正好她也有些饿了。
两人刚准备离开“作案现场”,钟意脚步一顿,停在了原地,愣愣地看着马路对面站在路灯下的安树,以及他身侧停靠着的自行车。
“安树……”
钟意牵起嘴角,压下胸腔逐渐扩大的酸涩,看着橘黄色路灯雾化了少年周身的冷漠,多了些疏离,身影被拉的欣长,映在人行道上。
他的目光隔着车流遥遥地朝她望过来,缱绻极了,两人视线在空中交汇,恍惚间,钟意以为自己看花了眼,不然,她又是如何在对世人冷漠的安树眼里,看到了一丝温柔。
辛芮也注意到了马路对面的安树,她偷瞄了眼钟意的反应,波澜不惊,没多大情绪化。殊不知,她的眼底早已暗潮翻涌,复杂极了。
“钟意,走吧。”辛芮边左右顾着来往的车辆,边唤回愣神的钟意,“正好安树也在,人多才好玩嘛。”
钟意“嗯”了声,醒过神,跟在辛芮身侧往马路对面走去。一个没留神来往的车辆,差点被撞到,车主不耐烦地按了按喇叭,辛芮急忙拉着钟意往人行道那边走,轻叹口气:“过个马路也心不在焉的,你说你到底怎么了。”
过了马路,安树伫立在路灯下,见她们走来,身形微动,神色淡淡地瞥了眼辛芮身旁心不在焉的钟意,抿了抿唇,没说话。
辛芮最受不了熟人之间气氛还这么沉闷,扬扬手,露出大大的笑脸,缓解沉闷的气氛:“晚上好啊,小安树~是不是在特意等我,哈哈。”
安树性子本就淡,视线在辛芮身上扫了一眼,几不可闻地蹙着眉头,他还是十分反感别人叫他名字前,要加上一个“小”字。
当下也没给辛芮什么好脸色,目光又转回钟意身上,沉沉地凝视着,良久,他哑着嗓音:“走路不看车吗?还真会给人找麻烦。”
那老成的训人口吻,瞬间让辛芮错以为安树比钟意要大上几岁。若不是他那实实在在摆在那里的年龄和长相,她怎么着都会觉得安树比起钟意更像个兄长。
钟意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她还没说他耍个小孩闹脾气呢,他到先训起了她。把柄都有,他却表现的这么自然。
“放学都好一会了,你还不回家,还在外面瞎溜达什么?”钟意立马端起“姐姐”该有的架子,反教训起他来。
“那你呢。逃课?”安树也不甘示弱,挑了挑眉。
辛芮看着两个长不大的孩子在这斗嘴,扶额,长叹一声:“你们两个幼稚鬼,真是够了!”
她现在回学校还来得及吗?
快来人,把这两个孩子王给拖走!
…………
湘菜馆。
在操场跑了三圈又喝了一肚子干风,钟意这会子嗓子干的要死,说话前就要清清嗓子,不然吐字发音不标准,辛芮很难听懂她要表达的意思。
正值吃饭高峰,店内坐满了客人,他们去的晚,挑不到好座位只能挤在狭窄的角落里,四面的说话声不断朝他们涌来,嘈杂声下很难让人吃下饭。
喝了口热白开,钟意清了清嗓子说:“要不我们还是换家店吧,这里太吵了。”
光是每天去食堂吃饭听着吵杂声都够她心烦意乱的了,好不容易放肆一回,逃课前想吃顿晚饭,也不能安安静静的进行。
辛芮扭过头,在黑压压的人头中搜索老板娘的身影,“这条街,就属这家湘菜馆味道最好,客流量大也正常。你等会,我去给老板娘反应反应,看看能不能给我们调个包厢,好歹我也是这里的白金会员。”
辛芮起身离开座位,她一走,饭桌上又归于平静。钟意喝完一杯热白开,又给自己倒满一杯,一杯接着一杯下肚,发干的嗓子还是不见好转。
安树看着她连续喝了几杯热白开,一想到待会儿吃饭了她可能吃不下去,一定会抱怨自己吃饭前不该喝那么多水,伸手按压住她提着茶壶的手,嗓音清冷:“快该吃饭了。”
钟意微敛下眼帘,看着手背上被他按压着的手,骨节分明修长,生得一双好看的手。
他不着痕迹地抽回手,身子往椅背上靠了靠,目光微落在面前的还未拆封的餐具上。
手背上还残留着他指腹上的温热,钟意松开握着茶壶的提手,将空着的水杯往前推了推,对安树说了声“我先去上个厕所”起身离开座位。
等她上完厕所回来后,辛芮满脸带着笑意对她说:“我就知道,我这个白金会员不是摆设。走吧,楼上有包厢,绝对吵不到。”
钟意露出崇拜的小眼神看着辛芮,有那么一瞬间,她突然感叹资产主义就是好,“我以后就跟你混得了,不愁吃喝玩乐。”
辛芮抬手搭在她肩上,拾级而上,嘿嘿一笑说:“行啊,以后你就是姐姐的人了~”
走在她们身后的安树,脚下一个趔趄,冷不丁地被辛芮的话给雷的外焦里嫩。
到了包厢门口,辛芮推门而入,里面的格局布置没多大让人眼前一亮的事物,风格平平淡淡,摆放的桌椅也平平淡淡,最主要一点,隔音效果还真不是一般的好。
安树推开包厢的窗户,窗户对面对应着是一栋栋灰色墙面的居名楼,楼下是另一条街道,专门卖水产的,吆喝声不断透过半开的窗口传进来,就连吹进来的风,都夹着淡淡的鱼腥味。
“安树,窗户还是关上吧。”钟意虽然是土生土长的小城人,接触最多的也是各种海鲜,可就是闻不惯海里的鱼腥味,难免会有点抵触。
“你说你这心理障碍什么时候能好起来。”辛芮拿着空调遥控器,调试着温度,瞥了钟意一眼,忍俊不禁。
闻言,安树关窗的手一顿,怔忡了几秒,关上窗户,折身坐回餐桌前。(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