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义立叫道：“都过来站队！”云秀也喊：“快点，唱了我好装米饭。”

蔡天溪说：“义春姐姐也要来。”几个孩子又把比蔡天溪大几岁的傅义春拉来坐在蔡天溪旁边。蔡二跑来站在蔡天溪的身后。小孩子们则站在蔡二的左右。

大家都坐下来，停止说笑，静静地看着坝子上的小合唱团。“等一哈，”傅德续叫了一声，站起来，跨过长条凳，端着茶杯、绕过桌子跑过来把茶杯递给蔡天溪说：“歌唱家先喝口茶嘛。”蔡天溪笑着接过杯子。

“你个瓜子！”傅德续的婆娘文兰叫道，“脏兮兮的杯子给人家天溪喝，要不是看在大姐的面子上，早给你妈当臭尿泼在茅厕头喽！”众人哈哈大笑起来。蔡天溪喝了几口水，笑着把杯子递给傅德续，傅德续接过杯子，赶紧弓着背跑走了。

蔡天溪用小拇指撩了一下额前的头发，清脆、柔美的声音响起来——

“晚上细雨绵绵，

白天太阳暖暖，

爸爸赶牛犁水田，

妈妈煮了白米饭——”

其他人合唱道：“哦，白米饭，白米饭，白生生的大米饭，妈妈煮了白米饭。”

蔡天溪唱——

“二娃砍柴禾，爬上高山，

幺妹采兔蒿，走到河岸，

不要骂我嘴巴馋，

哪个不喜欢白米饭，

白米饭是老人写着字的脸，

白米饭是小娃儿笑不停的眼——”

悠扬婉转的歌声在黄灿灿的夕阳下徐徐飘飞，山坡和水田传来幽幽的回音。一向不安分的八一勇士都屏住呼吸，睁大眼睛看着蔡天溪。在同样的合唱之后，她又开启湿润的嘴唇缓缓唱道——

“燕群飞过蓝蓝的天，

油菜花从来不孤单，

小草房冒出浓浓的炊烟，

闲鹏人家哟，为客人端出白米饭——

院坝上，几乎所有的人都放声合唱：“哦，白米饭，白米饭，白生生的大米饭，妈妈煮了白米饭！”

……

红卫兵们起床时，太阳已经很高了。吃了秦三娘给做的红薯稀饭，收拾好行李，和秦三娘告别时，秦三娘一再嘱咐，过不了板板岭就回来，还说“犟驴都不往墙上撞”，大驴叫道：“我们是翻山，也不是撞墙！”

秦三娘说就是真的红军长征也要捡好走的路嘛。红卫兵们让秦三娘放心，说没有他们战胜不了的困难。小地主还说：“我们走南闯北的，比我们的爹妈都有经验了。”秦三娘告诫红卫兵们凡事三思而行、不要太逞强。

到最后分手时，小地主又红着眼圈对秦三娘说：“等我长大了，不管在哪个军区，都会回来看您。”

秦三娘微笑地说道：“乖孩子，我随时欢迎你们来。”

八一勇士过了田埂，走上大路。马秀才说：“小老九，你现在可以报告你侦察的情报了。”

“什么情报？”郑心渠问。

“就是蔡天溪家的事儿，田二爷真是她姥爷吗？”

“如果田二爷是她爸的老丈人，”郑心渠想了想，“那就该是她的姥爷吧。”

“问题是缺胳膊的真是她爸吗？”唐骡子说，“还有那个大傻子，会是她哥？真让人吃惊……”

“我倒没有太吃惊，”陈过早儿说，“只是感到……，就是没法说。”

“什么没法说？”唐骡子问。

陈过早儿不说话。小地主也问：“过早儿，你说什么没法说呀？”

沉默片刻，四和尚说：“就是世上有些事让人没法说。”

小地主嚷嚷道：“那没法说的事到底是什么事呀？”

“还是我说吧，”郑心渠挪到大家中间，接着道，“蔡天溪说他爸的胳膊是她大舅砍的。”

“谁的大舅？”四和尚问。

“蔡天溪的大舅，她说她的三个舅舅打他爸一个人。”郑心渠说。

“嘿——”众人叫起来。“等会儿！先别走！”马秀才让大家都站下来，又道，“砍他爸的就是田二爷的三个儿子呀，如果我们去田二爷家……”

“你是怕我们去替蔡天溪她爸打架？”四和尚问。

“打不打架另说，”唐骡子道，“问题是去了多别扭呀。”

“他们为什么跟她爸打架？”参谋长问郑心渠。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郑心渠说。

马秀才想了想说：“可能就是农村人打架，其实也没什么。我记得，有一次两个村子打架，砍死了好多人，我爸他们派军队去才给制止住。”

“断胳膊是什么时候发生的？”参谋长问。

“她说是很久以前的事。”郑心渠说，“我问他的时候，她还乐呵呵的，我说八一勇士可以替她爸报仇，她还嫌我们管闲事……”

“不是嫌我们管闲事，”陈过早儿说，“是嫌我们小。”

“啊——？”小地主叫道，“你都成熟过早啦，她一个小丫头还嫌我们小？”

“小地主你懂个屁呀。”四和尚说。

“我看如果去田二爷家，也得中午了，再磨蹭磨蹭，说不定今天又上不了山了。”参谋长说，“干脆直接奔雪山……”

“我本来就是这个意思。”阶级仇说。

“辛亏你们不去田二爷家了，”唐骡子说，“要不然，为了蔡姐姐，我一时忍不住真会把她大舅的胳膊给剁下来……”

“嘿——”阶级仇叫道，“唐骡子你丫别光说不练，你要剁她大舅，我就把她二舅、三舅一起剁，不信咱们去……”

“我信，我信。”唐骡子拍着阶级仇的肩膀，“得罪蔡姐姐就是得罪仇大哥……”

大家哄笑起来，都同意不去找什么田二爷，而是直奔雪山。走了几步，大驴突然说：“他们叫西肉村，会不会吃人肉呀？”

“诶——，没准儿。”四和尚说，“小老九，你没问蔡姐姐她爸的那条胳膊怎么着了？”

“没敢问。”郑心渠说，“不过我也认为是吃了，他们连烈士尸体都吃……”

“他们吃什么？”唐骡子叫道。

“哦，是那个死鸡尸体。”

“废话，鸡不就是养来吃的吗？”小地主说。

“不对！这里有一种鸡就不是养来吃的，是养来打架的，叫霸王鹏！”郑心渠说完不由地挺胸脯，仿佛自己就是一只昂首挺胸的巨型霸王鹏。（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