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有门的厕所
蔡天溪转头看见郑心渠,也笑着叫道:“你是小老九。”
郑心渠几步跑过来。蔡天溪见他额头贴了块比前天小了点的纱布,问道:“你的病好了吗?”
“早好了。”郑心渠回答。他见蔡天溪也背了个向秦三娘背的那样的上大下小的大背篼,问道,“你要去哪儿呀?”
“我现在回家。”蔡天溪见郑心渠穿一身军装、戴红袖章,却也背个背篼,觉得很好玩儿,笑着问,“你怎么也背个背篼呀?怎么就你一个人?你去哪里呀?”
“我,我,”郑心渠双手背在后面扶着背篼,结结巴巴地说,“你,你能借我,借我点钱吗?”
“借钱?当然可以啦。你要多少?”
“十块。”郑心渠脸上立刻恢复了笑容。
蔡天溪今天刚好领了一个月的刻字劳务费八块钱,又送了自家和几户村民的鸡蛋到收购站,从收购站拿到四块多。她说了个“可以”,便从外套下的棉袄口袋里掏出一个叠起来的花手绢,打开来,郑心渠一看都是一块一块的零钱,猛然想到自己其实不需要十块,忙说:“五块,我想起来了,五块就行。”
“真的吗?”蔡天溪看着他。
“真的。我就缺五块。”
蔡天溪递给他五块,又把手绢叠好放回棉袄口袋里。
郑心渠问:“我怎么还你呀?”
蔡天溪想了想说:“你可以给王书记嘛。”
“我们也不一定会见到王书记呀。”
“哦——”蔡天溪心想,如果是一两块钱就算了,但是五块钱实在太多,一大家人生活需要花钱,欠人家的钱要还,而且她也一定要攒钱供弟弟妹妹上学。
“对了,”郑心渠道:“你会喂鸡吗?”
“喂鸡?”
“就是给大公鸡喂水,最好再喂点儿吃的。”
蔡天溪还是不太相信郑心渠说的是家里养的鸡,那天九个红卫兵嘻嘻哈哈开了一路的玩笑,现在,这个小老九可能又在开什么玩笑。
郑心渠见蔡天溪只是笑,不说话。便一边取下背上的背篼,一边说:“你看我的……我的西楚霸王。”
蔡天溪往背篼里一看,更加觉得好笑了,问道:“你怎么背了只肥公鸡呀?”
“我封他为楚霸王。”郑心渠挥着手,“我带它去跟豁嘴他们的什么霸王鹏打架。”
“耍鹏?”
“对,就是叫耍鹏,你懂吗?”
“村里人逢年过节都耍的。”蔡天溪说,又盯着郑心渠,“你们北京人也耍鹏呀?”
郑心渠买了公鸡后本来还发愁没有李尔尔在,他不知道怎么对待他的公鸡,一听蔡天溪也懂耍鹏,立刻兴奋起来,毫不犹豫地把昨天斗鸡输表的是事跟她说了。蔡天溪睁大眼睛,看看大公鸡,然后看着郑心渠问:“他们用的都是霸王鹏吧?”
“是啊。”
“那你这个……”蔡天溪弯腰碰碰大公鸡的脑袋,大叫道,“你的是糠鸡呀!”
“什么糠鸡?”郑心渠不明白。
蔡天溪直起身来,说自己见过一次霸王鹏,那是专门养来打架的,和一般人家喂的糠鸡,也叫菜鸡或土鸡,是不一样的。
“我看他们的霸王鹏打不过我的楚霸王。”郑心渠一手插腰,“我的楚霸王不但从没败过,而且高大威猛、仪表堂堂。”
一向爱笑的蔡天溪面带忧虑地说:“我听说霸王鹏打到死都不跑,可糠鸡……”
“没事儿!我的楚霸王不会跑,我亲眼看见它两次把另一只打跑。”郑心渠道,“你跟我去吧,看它怎么打败霸王鹏……”
“我爸爸不喜欢我们看耍鹏。”蔡天溪说。
“只要你帮我喂点水和吃的就行。”郑心渠劝道,“开打了你就离开。”
蔡天溪抬头看看天说:“那我们快去吧,我还要赶路。”
“好!”郑心渠高兴极了,“我们去给楚霸王买点吃的吧。”
蔡天溪说不用买,她的背篼里有馍。她让郑心渠把背篼放进自己的大背篼里,然后两人向城南桥走下去。路上,郑心渠说起买鸡,那个妇女没要他那么多钱时,蔡天溪又咯咯笑起来。郑心渠说:“你又笑了,是不是认为我会赢?”
“才不是呢,”蔡天溪道,“我还是认为糠鸡……”
“我的不是糠鸡,是楚霸王!”
“不是糠鸡,人家为什么没卖更贵些呢?”蔡天溪又笑了。
“她,她,她只是卖点钱给孩子买糖……”郑心渠嘟囔着。
……
五保房的厕所就是灶房外墙根下的长方形粪坑。粪坑四面中,一面是房子的墙;墙对面是一块一人高的篱笆;向后的一面是山坡的峭壁;只有前面是敞开的。傅罗宾说他可以找树枝做半面墙和一个门装在前面。傅明妮问他什么时候可以做好。傅罗宾说大概两个星期。
“我们两个星期不用厕所吗?”傅明妮问。
傅爱米说:“先拿一张我们的床单挂起来挡上。”
“不可以。”刚穿好干衣服、戴上新蓝布帽子的傅柳生说,“我堂姐家在这里还算富裕的,但他们的床单都是旧衣服裤子缝成的,我们也不能太浪费。”
“但是厕所是最重要的呀!”傅明妮叫起来。
“不是说了吗?现在是农闲,地里没有多少活做,不会有人来咱们家的附近。”傅柳生说,“也可以用木桶在家里上厕所,然后提出去倒掉。”
“大便也是这样吗?!”傅爱米质问。
“真的恶心。”傅明妮嘟囔着。
傅爱米不理会傅柳生,找出一张印有牡丹花的粉色床单递给傅罗宾,让他去挂上。
傅罗宾接过床单,边向外走边说:“我正好可以试用一下我们的有门厕所。”
(原创连载,凤凰网,17k网,(51)不喊是孙子))(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