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买只大公鸡

当傅爱米、傅明妮听到傅罗宾的喊声，从浓烟弥漫的灶房跑出来时，看到傅罗宾正扶着光着头、浑身泥水的傅柳生来到房前。

傅罗宾冲满脸炭灰、眼睛红肿流泪的两人叫道：“快生火烧热水给我爸爸洗澡！”

傅明妮用黑手撩一下额前被烤焦的头发大喊：“你认为我们一直在做什么呢？”傅爱米也叫道：“你爸爸的帽子和眼镜哪里去了？”

小芳挑着半桶水，两个小辫子随扁担的节奏轻盈跳动，甜甜的童音说道：“舅婆别着急，我马上去找我爸爸来给二舅公捞帽子和眼镜。”

……

郑心渠不想吃早饭，也不想跟大家去县城的中学。马秀才把从食堂带回来的稀饭、馒头放在桌上，吩咐仍躺在床上的郑心渠好好在屋里呆着。

八勇士走后，郑心渠醒醒睡睡，直到觉得很饿了，才起床往那碗稀饭里加了些热开水，边吃边想着怎么能赶快把手表要回来。他想，出来时带了110，交了马秀才10块饭钱，买鸡5，输5，别的就没花大钱，应该还有40多，他从座位上跳起来，把书包和衣服裤子里的钱都翻出来，果然还要45块多。可以把手表买回来嘛！豁嘴如果不干，等参谋长他们回来，干脆就告诉他们，八一勇士一起去，豁嘴再不卖就抄板儿砖拍丫的。想到这里，他感到所有的烦恼都烟消云散了。

出了茶叶厂，没走多远，郑心渠见路边的平房门口，几个五六岁的小男孩儿围着看两只公鸡打斗，便停下来观看。一只公鸡掉头跑了几步，被一个小孩抓住抱过来，将它头对头放在没跑的公鸡跟前。两只鸡都曲起腿，身体下沉，向对方伸长脖子，脖子上的毛张扬起来，对峙片刻，同时跃起，向对方踢腿，噗通一下，刚才逃跑的鸡摔倒在地，爬起来转身就从两个小孩中间跑了出去，两个孩子赶紧转身去追。

郑心渠脱口说道：“它怎么又跑啊？”

“它被打痛了。”一个小孩说。

“这一只大的太厉害。”另一个说。

郑心渠仔细观看眼前这只公鸡，见它有着大红鸡冠，脖子上是红白相间的长毛，身体有黑有白，大尾巴则呈深红色。大公鸡昂首站立，既威风又漂亮，个头和昨天见的霸王鹏差不太多，只是羽毛比霸王鹏多，也不像霸王鹏站得那么直。

“它打架老是赢吗？”郑心渠问。

“它跟谁打都赢。”一个孩子说。

“它输过吗？”郑心渠又问。

“当然没有！”一个孩子叫道，“爸爸说他是最大最肥的公鸡。”

这时，门一开，一个妇女手里拿了一个褐色的窝头出来，对郑心渠上下看了几眼，把窝头递给一个小孩，又看了郑心渠一眼，转身就要往门里走。郑心渠忙叫住她：“阿姨，等一下。”妇女转回身。

“这是您的鸡吗？”郑心渠指着大公鸡问。

妇女点点头，有些紧张地看着郑心渠。

“能把它卖给我吗？”郑心渠问。

妇女看看抱着逃跑的鸡又跑回来的两个小孩，又转回头看着郑心渠。县粮油收购站为完成任务，常派人到处动员居民把自家养的鸡呀兔的平价卖给收购站，但她看郑心渠不像是收购站的人，根本搞不清是怎么回事。

“我出二十五块钱。”郑心渠按李尔尔要的价钱主动提出。

“啥子？”妇女吃惊的反问。

郑心渠以为她嫌少，忙说：“三十也行。”

“三十？开玩笑吧？”妇女歪嘴笑了一下，心说，收购站也就给三块多。

“您要多少钱？”郑心渠认真地问。

“你为啥子要买嘛？”妇女似乎看出郑心渠是要出高价买她的鸡。

“我买来玩儿。”郑心渠说，“它不是打架特厉害吗？”

“你好好说，到底要出多少钱嘛。”妇女见郑心渠穿着漂亮的新军装，白白的脸，眉清目秀，对他已经没了戒心。

郑心渠皱起眉头，心想，我哪儿知道它值多少钱。想起李尔尔卖鸡时，别人最多也就出二十，便脱口说道：“说真格的，一只打架厉害的鸡也就值二十，……”他接着要说我出三十已经算多的了。但妇女却笑着打断他道：“你不要老说笑话嘛，二十当然值不到，你要肯出十块，我就可以卖给你。”

“你说十块？”郑心渠睁大眼睛。

妇女想了一下说：“八块也可以嘛。”

郑心渠马上拿出一张拾元钞票递给她，笑道：“我能把鸡抱走了吗？”

“不能！”啃着窝头的小男孩儿已看出妈妈要买掉他们的无敌大公鸡，这时着急地大喊了一声。

郑心渠还在愣神，妇女已经接过他手上的钱，对孩子们说：“我们卖了鸡，马上去买糖和饼干，再买五只鸡娃娃。”孩子们欢呼起来。

郑心渠觉得要一直抱着大公鸡走一二十分钟够麻烦的，问妇女有没有鸡笼子，妇女说没有，但让儿子进屋拿出一个瘦高的竹背篼。郑心渠怕鸡跑掉，妇女又从道旁捡了根稻草把鸡的两只脚捆起来，然后才放进背篼，郑心渠见公鸡卧在背篼底部，应该不会跑出来，才放心。问背篼多少钱，妇女说不要钱。郑心渠背上背篼，同他们道了再见。

郑心渠吹着口哨，想像着他的公鸡赢了豁老幺的霸王鹏，把手表赢回来。如果他们还押钱了，那么连表带钱都赢回来……，突然，他意识到，自己只有三十多块钱可下注了。糟了，一买鸡，忘了钱是拿来买回手表的。即使不用钱买表，拿鸡打架赢回来，那也得押上四十才行。他越想越着急，垂头丧气地往前走。刚要拐上通着城南桥的大街，一台头，正看见那个叫蔡天溪的会刻蜡纸的女孩子从眼前走过。“蔡姐姐！”郑心渠大叫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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