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歌结束,沁芳依旧去洗衣服,虽然每晚都有人来换,但好歹也得装个样子给别人看。水房里还是没几个人。同学早早洗完,也有的军装就不洗,不仅是因为每天都干不了,而且第二天还是一样的脏,男生又多半没洗过衣服的,也洗不干净,因此,落得省事儿。女生也好不了多少,这里的女生将近一半是城里出身的,几乎没干过活,衣服也洗不干净,家里来的时候老妈就交代过:凑合着穿,回来妈洗;只要你学习好,妈做你老妈子都愿意。
说是没几个人,奇怪的是张一飞竟然“又”这么巧,也在一旁洗衣服。别的教官就没见过这么勤快的,几乎就没遇见过他们洗衣服。毕竟这么几套军装还是有的,这里洗衣服条件太差,水房黑洞洞看着也是脏兮兮的,还不如换下来回家洗方便。这么说,这连长如果不是老妈子投胎,就是洗衣女工转世。要不然,就是有所企图。
沁芳顿时提高警惕,甚至将学的差不多的登胸上头,也拿出来放在一旁准备着。如果有谁敢对她不轨,一定要好好出这口气,也给所有漂亮的女生出一口气。
“你怎么每天都这么晚,不累吗?”正在沁芳发愣准备是先出右手直接给他一个大嘴巴,还是左肘绕过他的手给他肚子一下子的时候,耳朵嗡的一声,确实这么一句极温和的问候,虽然带了点儿干涩,但丝毫没有冒犯的意思。这……怎么办?还是继续提高警惕,先回答他要紧,免得落下自作多情的名声,可就丢人了。打定主意后赶紧应道:“还好吧,这会儿大家也不都没睡吗?你怎么也这么晚?”该死的好心,又多话了。
“哦,我……我们……这会儿不算晚啊,我们一般都要到十二点才睡。你训练了一天,应该早点儿休息,养足精神。”沁芳的关心,倒是张一飞所始料不及的,迟疑了一下才凑了几句,心下更是想着该关心她一下才是。就算没有以前也没有以后,但佳人当前,心还是静不下来,那就简单点儿,说几句,心里也能舒坦点儿。
“我一会儿就好了,只是宿舍里吵,也睡不着。你们也忙了一天,睡的那么晚,难道不累吗?”沁芳言有所指,但总归脸皮薄,说不出来。只好又多嘴一句,也是好奇。二哥哥都陪着她早早儿睡觉,难道这些人是不用休息的?还是这就是人跟人的差别,从上到下?
说到宿舍吵,这可是一点儿办法都没有。辛苦了一天,难得歇下来,又都是年轻气盛,又没有别的事儿可做,当然只有一块儿吹牛造谣胡说了。而且不止一个宿舍说,而是大家都在说,这会儿十点不到,回到二楼宿舍,是上下左右都在说,闹哄哄嗡嗡叫。唯有那实在累得慌的,才能倒头大睡。但年轻人的潜力是无限的,被这么一挖掘,多数竟然都能忍受。
跟这些人说这些话,沁芳宁愿一个人到楼下随便走走。虽然训练场晚上大门关了,而且沁芳也不想太出格爬树或者翻墙出去,虽然这对她来说如今已是小菜一碟,更何况她还得惦记着一连的事儿,顾着“副连长”的名头,承担一点儿责任,就没那么自由了。
“我们?我们可没什么累的。除了嗓子难受点儿,别的都没什么,又不用我们定型,又不用我们走队,怎么会累呢?”张一飞忽然觉得有些想笑,心下觉得沁芳果真可爱。自己累了还替别人担心,这种女孩子,又是当前的情况下,还真是不多见。见沁芳提着桶准备走,忽然想起还有件事儿,赶紧开口道:“一会儿有事吗?我有件事儿想跟你说,很快的。”
这……大晚上的,有什么事儿不能留到明天说吗?而且既然很快,明天休息的时候说或者任何时候都可以呀,反正一天二十四小时至少十四个小时都要见的,急个什么劲儿?沁芳心里嘀咕了一下,只是,也不好怎么推辞,如果是连里的事儿,大概还是要听的。而且这连长虽然总跟她过不去,可总是有理有据,她也不好太过。想想只得点头道:“这会儿可以吗?或者一会儿我上哪里去找你?是什么事儿?”
“还是等会儿吧,我在篮球场等你,十分钟之后,怎么样?”张一飞似乎有点儿高兴,大概是没想到沁芳会答应他,或者终于有个理由可以单独相处一会儿了。
“那好吧,我晾好衣服就下来。”既然如此,兵来将挡,ho怕ho?
提着桶回到宿舍,沁芳脑子里还在想到底是什么事儿,这么着急。偏她是个急性子,如果这会儿不应了,只怕一晚上都会惦记着,挠心的很。而且她也确实胆子大,加上如今有点儿本事,又有那么多人护着,不害怕。而且他看着也不像个坏人,不过是有些歪心思而已。
回到宿舍,晾好衣服,掏出牛奶果汁喝了小半瓶,似乎还有点芒果的甜香味儿,忍不住又喝了一大口,便赶紧下楼去。一边儿用手梳理着已经干透的头发,顺便解下腰带来绑好。宝蓝色的绸带,跟小时候一毛钱一根的绸带有点儿像,但远比那些要好。不过用来扎头发,用途是一样的,就是视觉效果不同而已。就地取材,沁芳也没想那么多,反正她也看不见。
篮球场上,张一飞穿着白衬衣,扎在米黄色西裤里,淡然干脆,看着很舒服。很奇怪他什么时候来的,难道他在水房就没事儿,说等就来了?看他似乎有点儿紧张腼腆的神情,大概八九不离十。不知道他想玩什么花样,沁芳心里嘀咕着走到他跟前。
“不好意思,是有件事儿,想问问你的意思。”见到沁芳,两人似乎也没什么招呼好打的,干脆开门见山,直奔主题。只是这事儿确实有些难以启齿,张一飞就算把嘴唇咬烂,也想不出更好的法子,或者可以避而不谈。虽然她可能难以接受,或者会很委屈,没面子;但事实如此,大家都必须面对的。
“不知道什么事儿,连长就请说吧。”沁芳满是来赴鸿门宴的心思,简单截说。眼前的人,虽然也想好好的单独相处,摸清楚他到底有什么好玩儿的,总比别人可爱,还爱挑剔她;但这会儿黑更半夜的,瓜田李下之嫌,还是要避忌的。更何况同学之间已经传说开了,这会儿还不知道躲在哪个角落里偷看偷听,或者议论着呢。最好还是说完话赶紧走。
“呃……你……对队列训练,有什么看法?”沁芳问完话,安静了好一会儿,直到远处青蛙实在吵得人心烦,张一飞才支支吾吾的问了这么一句。
“队列训练?”这,算是搭话吗?谁知道!既然不知道,那就当做不知道吧,沁芳想了想应道:“那连长不是都看见了吗?我……”沁芳有点儿气短,到底还她走的不大好,尤其是跑步走的时候,差的更多,不是步子大了就是小了,越是想大小一致,心里盘算着,就越凑不到一块儿。便是齐步走,她也经常能对“齐步—走”反应不上来,总能慢半拍。
事实如此,也真是羞于启齿。不行就是不行,就算有一百二十个理由,沁芳到底还是不能强词夺理的。真是个麻烦事儿,怎么会这样呢?平时在家练直觉反应时,她一点儿不比别人差,甚至被二哥哥夸过好多次,说她反应敏捷,怎么到这里就不灵了呢?就连平时上课或者做作业的时候,老师也总这么夸她的,难道是见鬼了,还是因为他?没理的事儿!
既然沁芳不好开口,张一飞只得勉为其难,尽量平缓的说道:“后天要汇演,只挑一部分人去。女兵上三个班,重新调整过的,共四十五个人。如果你真有困难,不如干脆放弃……其实也没什么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长处,你辛苦了这么多天,刚好休息一下。不会影响评优秀学员的,你做了那么多事儿,大家都有目共睹,谁也比不上你。”难得第一次跟沁芳说这么多话,还是这么难堪的事儿,难怪要背着众人,因为张一飞也很难一口气流畅的说出来。
原来是这个,沁芳抿着嘴儿,说实话,那一瞬间,眼眶湿了。不论连长最后怎么夸她,不行就是不行,还优秀呢,连中等水平都达不到,汇演也上不了。等训练的时候她只能躲在角落里,汇演的时候只能看着。那一定是军训最激动人心的时刻,而她,是不是说:就没通过?要不然,她是女兵副连长,怎么能坐在底下当观众呢?
被否认,不论说得多么委婉,意思还是那个意思,就算揉碎了做成狮子头再浇上鲍鱼汁,还是根苦瓜,成不了甜瓜。尤其是被二哥哥宠了这么久,还以为她是无所不能的,这一刻,好想哭,躲到一个无人的角落去,好好哭一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