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王爷是怎么想的,怎么会无端端的想把王妃弄到那儿去,这孩子也是命不好……”
几个人讨论着,渐行渐远,林依蓝从那一堆枫叶红里冒出头来,看看走远的人,又看看他们来时的路,似乎暗自做了个什么决定了。
傍晚,书房。
自今早,慕南天便在这儿忙碌着,一天都没踏出去过,桓桠也一直在忙,直到此时,却匆匆忙忙地来了,还带来了一个不算好的消息。
“主子,王妃不见了。”
慕南天闻言手上蘸了朱砂的笔,一不小心就在折子上画了一道,“王妃怎么了?”
“王妃不见了,刚刚‘一南天’来报,王妃不准任何人跟随,出了‘一南天’便再没回去了,这会儿下落不明。”
慕南天一顿,敛下眸子搁了笔,才淡淡问道:“不是吩咐了不准她出‘一南天’的门,为什么还让她出去?”
桓桠回道:“主子,侍卫说,王妃态度强硬,非要出门不可。因为王妃才刚小产过没几天,如今身子弱,侍卫们也就不敢强行请王妃回去,只得由着王妃走了。”
“人在哪里?”
桓桠愣了愣,才明白慕南天问的,是来报信的人“在哪里”。
“人还在外头。主子要宣人进来么?”
“宣。”
慕南天冷冷道,桓桠轻轻点头,退出去将人带了进来。
那人自进门,便一直低着头,跪在那里微微颤抖。
“王妃什么时候出去的?有没有说去哪里?”书案后的慕南天淡淡问道,嗓音平静,无波无澜。
跪在地上的侍卫道:“王妃是用过午膳便出去的,至今未归。小的不敢欺瞒王爷,确实是王妃自己一定要出门,小的们拦不住,只好……”
“王妃往哪里去了?”
“王、王妃往花园方向去的,小的没敢跟上。”
“那让王妃出了门,你就敢了?”
那侍卫惊吓得立即抬起头来,“王……王爷!”这话,就是暗示啊,杀人的暗示啊。
慕南天连看也不看他一眼,径自对桓桠道:“让府里的人都去找王妃,找不到,就把‘一南天’的守卫全换了……一个不留。”
那侍卫震惊得僵在原地。
慕南天却是面无表情的合上折子,站起身,桓桠便不再迟疑,将人带走,“走吧。”
人走了,书房里一下子又恢复安静了,慕南天一个人站在书案后,许久望着门口,却是不知道在看什么,眼睛就那么望着,许久许久……
他终于重重抒出口气来,林依蓝,你究竟想做什么?
洛州城外,山上。
山林之中,有几间茅屋,建造的井然有序,明明是茅屋,看着却有股不同凡响的感觉,看着便令人肃然起敬。
此时的其中的一间茅屋里,连心然正如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在屋里来回踱步,团团转,一刻不肯停。
“好了,心然丫头,你能不能歇会儿,别转了?”连百瑞实在看不下去的把她拉住了,“你都又转了一天了,你不晕,我的脑袋都给你转晕了。歇息一会儿吧。”
“不行!”连心然甩开他的手,继续转悠起来,一边转悠一边累死于自言自语又似乎是在对连百瑞道:“师傅,我们在沈前辈的草屋都这么多天了,王妃……我家小姐也不知道怎么样了,我们为什么不能下山去找她呀?”
“说不能离开这里就是不能离开,除非你不想留着这条命去见你家小姐了。”一天都没说话的连圣天终于开口了,“王妃这会儿没事,你一出现,没事都会变成有事的,你真的希望她有事么?”
连心然无限来回转悠的脚步为之一顿,愣愣地看着连圣天,道:“师伯,你说的是真的么?可是我只是担心小姐她,我……”
“心然丫头,关心则乱。你这个时候不能去给王妃添乱了。我们……”连百瑞劝道。
他话一说出口,连心然和连圣天却不约而同的看着他。“关心则乱”这样的话从连百瑞嘴里说出来,就是有一种莫名其妙的违和感,就会让人觉得,这话不应该是他说的……他说不出来这样的话才对。
可是,他偏偏说了,就偏偏说出口了。
连百瑞摸摸自己的脸,半晌也百思不得其解地,“小天,心然丫头,我有说错什么话么?你们干嘛这么看着我?还是,还是我脸上有脏东西?”
“你脸上没脏东西!”连圣天没好气的加重语气道,把脸转过一边去,表示不想看见他,好不容易看见一点的进步,瞬间又给打回原形去了,这不是叫人哭笑不得么?
连心然无奈的叹口气,“师傅,你脸上没脏东西。”说着,她又叹口气,“可是我们都在山上,山下是什么情况我们都一无所知,我家小姐是怎么样了我也完全不知道。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
“没事的,心然丫头。”连百瑞安慰式的轻拍她的肩,道,“王妃吉人天相,会没事的。你说她都那么多次没死成了,这回福大命大,一定也死不了,没事的,王妃会没事的。”
这个连百瑞,真的不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形容词不该用呀……先扶额一把。
连百瑞说完,便见连心然瞪大了一双眼睛看着自己,说怒是不甚明显的,还有两分哭笑不得,一分无可奈何,“师傅,你……”
他到底知不知道什么叫“死不了”啊,这种时候怎么可以这个样子说话?真是……
连圣天忽然伸出手来,一把扯过连百瑞,就把他拽到一边去了,“不会说话就别说,言多必失,你懂么?”
什么“不会说话就别说,言多必失”的,分明就是骂他笨嘛,连百瑞一下子就很委屈的看着连圣天,放出哭腔来,道:“小天,你怎么可以又骂我?我要没犯什么错,我……我也是好心想安慰心然丫头嘛,我……”
连圣天摇摇头,把他按在椅子里,顺手从怀里掏出一本册子塞进连百瑞手里,“有时间,背背《医经》,看看药方,比你说一些没有多大用处的话,都强的多了。至少学会了,还能多治一些病。”
好嘛,看《医经》就看《医经》,不就是《医经》而已么,谁怕谁啊?
连百瑞撅撅嘴,十足孩子气的低下头去,偷偷摸摸的看看连心然,看见连心然那表情之后,才肯乖乖翻开连圣天塞给他的册子。
连心然丫头都这样子了,看来他是真的错的离谱了,可是……他还是想不起来自己错哪儿了呀。算了,等改天有时间的时候,再找小天慢慢学好了,小天这么聪明……虽然凶是凶了点儿,不过只要他是诚心想学,小天一定会答应的。
连心然看看连百瑞,只剩下叹气,又微微移了目光,看到了连圣天的无可奈何,只得微微扯出一点笑意,复又垂下头去。
“心然丫头。”
“是。”
忽闻连圣天的呼唤,连心然下意识应道。
“跟我出来一下。”连圣天道,还刻意看了连百瑞一眼,看见他抬起头来,便瞪了一下,吓得连百瑞只好连忙又垂下头去,看他的《医经》,哪里还敢多瞧他们?
连心然心领神会的点点头,便跟着连圣天走出去了。
屋子里的连百瑞等连圣天和连心然都走出去了,便脱缰野马似的丢下《医经》,冲到门口,兴致勃勃的想要……偷听、偷窥。
谁知道,他才探出个头去,便瞧见连圣天崩起来的脸,吓得“哇”的一声大叫,道:“哇……小天,你吓死我了!”
“看你的书去,待会儿跟心然丫头说完话,我要考你前三篇。”连圣天甩下这一句,便径自去了。
连百瑞原地石化……不是吧,小天,你怎么可以这么狠啊?
洛州城里,繁华的大街。
已经是日落时分,街上昏黄得已经有些黯淡,行人也渐渐少了,大家都在赶着归路,那条回家的路。
原来的“连圣堂”门前,锦衣的女子独立在那儿,正是独自出府,连马车也没有的,就自己步行而来的林依蓝。
林依蓝站在“连圣堂”的门前,举头望着门上匾额,微微地笑了。
师傅说,她的孩子才一个多月,是初孕期,这个时候最容易掉了;她想了想,应该是在通州的时候有的,极可能是初七那一夜有的。算下来,一个半月都不到。
王府因为小产事件,连中秋节都没敢操办,只由静夫人和管事的简简单单准备了东西祭月,其他人,只字不提。她是知道的,她极少抬头想看月亮的时候,能够看见月,这一次,竟然连中秋月,也没能够看见,她是遗憾的。
说到中秋月,她不知道怎么的,就想起了“连圣堂”的连心然了,总觉得连心然跟秋有着莫大的联系,于是,不知不觉的,便走到了这“连圣堂”的门口来了。却是见到……
一个大门紧闭,静悄悄毫无声息的连圣堂。
这一点,她该不会意外才是的,因为都是沈孟玉在帮她把脉开药调养身子,连百瑞和连心然自那一日走后,便再无音讯,王府出了那么大的事情,他们是会被牵连进来的。若不是被慕南天的人带走了,便是他们自己走的。
林依蓝希望是后者。
是后者,就可以少几个人死了,她怕血腥,怕出人命……在面对的时候她无能为力,只好祈求上苍,能够少几个人……
“你果然在这里。”冷冷淡淡的嗓音,突兀从林依蓝身后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