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张花被杀一事尚未披露，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哪里受得起王大娘这番大礼？虽心里不大情愿，却也满口应允下来。

不过我与王大娘做了一辈子邻居，最是清楚她的为人，她天未亮便来叨扰定是出了什么事儿，所以我便多嘴询问了一番。”

“刘王氏怎么说？”宋婉宁和慕鸿宇同声问。

“王大娘她只道自己的眼睛被张花打瞎，生怕家丑外扬有损刘先生名誉，所以请求我帮忙掩饰，其余再不肯多说。”

“那您就没有追问吗？”宋婉宁和慕鸿宇再问。

声音微颤，老者哽咽道：“大家乡里乡亲，谁都知道对方底细，我见王大娘面有难色，便自以为是刘先生痛殴张花之事败露，张阎王找上门来闹事，王大娘想息事宁人才不欲声张，故，没有再继续追问。

直到我带着家人祭祖回来在街口与其他街坊们相遇，大家一同闲聊，无意中说起王大娘眼睛被张花打瞎之事，我方知，早上王大娘离开我家后没有直接回家，而是挨家挨户去恳求，将这一带的居民家皆走了一遍。

当时我察觉事情不对唯恐生变，便嘱咐大家对刘家的情况三缄其口保持沉默，以免给刘安母子惹来横祸。

张花被人毒杀分尸的消息刚传到临城，张阎王就跑来警告我们，逼迫街坊们承认刘安母子联手杀人。

所以慕鸿老爷初次来调查时，我们自然以为官府和张阎王已相互勾结，哪里敢实话实说？索性三缄其口，沉默了事。后来王大娘自己作证说张花百般讨喜，声称他家和睦安乐，我们便顺水推舟，昧着良心随声附和了。

慕鸿老爷、宋姑娘，我真的没有让大伙儿串供的意思，更没想过混淆视听，实在是……实在是太过于心疼王大娘。

她拖着那样的病躯，被打瞎的眼睛还淌着血便挨家挨户上门求情，哪怕是石头人也会动容。我等即便做不到撒谎将母大虫说成好人，却也不想给王大娘添乱。我着实没想到这般行事，会让刘先生白白承担了杀妻的罪名。

唉！草民……草民真是罪该万死！”

最后一句“罪该万死”说出来，老者已双手掩面，跪倒在地泣不成声。

瞧着痛哭流涕的老人，宋婉宁心中说不出什么滋味儿？

知子莫若母。

刘王氏大汗淋漓地挨家挨户敲门，定然是亲眼目睹了儿子分尸抛尸的全过程，完全将刘安的心思了然于胸。无奈之际当机立断，从光明寺返回连脚都不曾歇，便拖着病躯乞求所有街坊邻居串供，以便证实刘安没有作案动机，彻底戳穿刘安编织的谎言，为几天后的翻案创造先机。

一个忍辱负重的母亲，一个善良又聪慧的老人，为了保住儿子性命，被逼得这般心机深重、步步为营，宋婉宁不知道该说她可怜还是说她可悲。

慕鸿宇黑着脸瞧了老者好一会儿才开口：“当日我带大汉来走访时才刚确认张花的身份，那张阎王是如何提前知道死者就是张花的？”

“草民不知！”

“我知道！”宋婉宁突然接口。

眸中闪过一抹厌恶，她道：“张府应该是刘安自己去通知的，横竖纸包不住火，张花被杀迟早都会传到张员外耳朵里。更何况刘安对张花心怀愧疚，索性自己放出了消息。”

“他为何要这么做？”慕鸿宇和老者同声问。

“因为，刘安想堵绝自己的后路，防止老母先一步投案。”

鼻腔里有股酸涩，宋婉宁抬头看了眼房梁：“只是，刘安把张员外想象得太善良了。张花死在刘家，张员外哪里只甘心他一人偿命？人家要的是他们全家陪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