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妃。

这个词，他也有很多年没有唤过了。

听闻永安公主的生母只是名容貌美艳的宫女，死于宫廷斗争。她虽贵为公主，却在姜国皇宫里过得并不好。

这一点，倒是与他很像。

同样是母妃身份卑微，容色出众，成为后宫斗争的牺牲品，母妃死后，再无亲人。

她最后被姜国抛弃，推出去和亲，无异于送死。而他若不颠覆了燕国，恐怕更是会死无葬身之地。

他与她，其实同病相怜。所以，他能理解她。

其实比起一生几乎顺风顺水，未曾遭遇过人情冷暖的墨言兮，你我才是同道中人，合该天生一对，不是么？

容与的心中，竟生了一丝念想。

夕婧酥仿佛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可梦的长度，不过五年而已。

“母妃！你看，我也会发光呢！”她高兴地跑到母妃身边，举手展示手中的蓝光。

那蓝光照在院子里快要枯萎的木槿花上，让花瞬间又焕发出勃勃生机。

母妃却是神色一变，严肃道：“阿槿，停下。千万不可以被别人看到你的蓝光。”

“为什么？”她不解。

“她们会把你当妖孽烧死的。”

“谁都不能看到吗？”

“谁都不能。”

“可是，我已经给七哥哥看过了。”她懊恼，又带着丝侥幸，“我和七哥哥关系那么好，不会有事的吧？”

七哥哥，夕南安，他是惠嫔的儿子，在众多皇嗣中，也是比较不起眼的一个。

也许是因为同样无人问津，她才能和大她四岁的七哥哥玩在一起的吧。

她出生时，是七哥哥小心翼翼抱过的。

她蹒跚学步时，是七哥哥牵着她走的。

她牙牙学语时，是七哥哥耐心教她喊“哥哥”。

她被兄弟姐妹们欺负，是七哥哥护着她。

她的成长离不开他，他有什么好玩的好吃的都会分给她。他们是这无情的深宫里，感情最好的一对兄妹。

所以当她发现自己也会发出蓝光后，就迫不及待把这个新发现告诉七哥哥了。

母妃听到后，什么也没说。

第二日，她再如常去找七哥哥时，七哥哥冷漠地推开了她。

曾经温柔唤她“阿槿”的七哥哥，用冷淡的眼神看着她：“我和你不熟罢，九皇妹。”

母妃用催眠，让七哥哥忘记了她。

再后来，她也因为催眠忘记了七哥哥。

七哥哥，七皇兄，夕南安。

从温柔的孩童，到冷漠的少年，再到阴郁的青年。他们离得越来越远。她一直以为他只不过是个只见过几面的皇兄而已。

原来他们曾经那么好啊。

那日鸳鸯阁里，包间外听到的谈话突然在脑海里清晰起来。

“殿下，那九公主……”

“如若挡路，一并杀之。”

……

一滴泪从夕婧酥的眼角滑落，一直注视着她的容与顿时心一抽。

她梦到了什么，这么伤心？

容与迟疑了下，伸手拭去她的泪。

他不喜欢看她哭。

她应该多笑笑。

虽然不知道她长什么模样，但她笑起来，一定很好看。

城郊。

长安公子躲到一间破庙里，无力地沿着墙壁滑了下去。羸弱的身体配上苍白绝美的脸，有种惊心动魄的美感。

很疼。

他运功过度的后果，就是这样。

被容与剑气打到的地方也渗出了血迹。斑驳的血迹染了无暇的白衣，像雪地里绽出的红梅，绝美的凋零，看上去触目惊心。

难以想象这样的他，是如何躲过各路追查的。

他……连拿药的力气都没有了。

如果回不去，她会担心的罢？

师妹。

他低头咀嚼着这两个字，艰难地扯了扯嘴角。

视线渐渐模糊，恍惚间他看到了一名谪仙般的男子，踏进了庙宇。

他看不清那人的样子。

直觉告诉他，那人并没有敌意。否则，他今日就得交代在这里。

“长安公子，当世医圣。”来人轻叹，“可惜，医者难自医。你长的，都是别人的安，可曾为自己着想过？”

长安公子阖眸淡然：“阁下意欲何为？”

“当然是来救你的。”谢欢手心凝出蓝光，“你就算死，也不该是现在。”

原来是他。

夕婧酥看了看自己的衣裳，整整齐齐，袖子里的东西还在，没有被人动过。

莲生公子不是宵小之辈，应该不会趁人之危。但他今日在擂台上的表现，让她不得不多想。

而且，她是从屋顶上跳下来的。莲生公子已经知道了她会轻功的事。她这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妇人身份，也站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