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小姐的描述简直像是在扯谎，但这人不大可能有在如此短的时间之内撒下这么一个离谱的谎——人在紧张的时候扯的谎，绝对会从实际出发，力求最让人信服。

凌业霆狐疑地看了她一会儿，李小姐余光不可避免地瞥见了小厮的尸体，适才他死在自己面前的场景又一次出现在她眼前，早就吐得空无一物的胃又翻涌起来，顾不得仪态地跑到了一旁干呕起来。

没有亲眼目睹了全过程的人，而风声却也不可避免地走漏了，不少人都听说了有人在凌府暴毙，都开始躁动起来。凌业霆听着小厮一次次来禀报哪家的大人小姐又质疑为何不让他们走，心中越发烦躁，这边的调查却没有任何进展。

天色越发暗了下来，再过些时候便要宵禁，凌业霆只能暂且放他们离开。

将尸体送至刑部，凌业霆整理了心情，暂且将此事抛诸脑后，不希望影响到苏小小的心情。

然而苏小小自然不会忘记这么大的事情，见到凌业霆的第一句话，便是询问事情的进展。凌业霆只得将已知的情况一语带过地说了，还说等刑部的结果出来了，一定第一时间告知他。

这桩案子兹事体大——彼时在凌府之中的王爷公主就有两三位，是奔着谁来的，谁也说不准，尽快找到凶手，避免出现下一桩让所有人都摸不着头脑的凶案，是整个刑部的当务之急。

只是除去一些连筋骨的深度一半都不及的细小划伤，尸体的体表没有任何伤口，仵作在仔细检查了之后，彻底将他们找寻凶手的路子给断了。

整个帝都最好的仵作，都找不到一个能称得上是致命伤的伤口，但这小厮的死因分明是再明显不过的，一定是被放干了血液而死。这事只能暂且由皇帝出面，压了下来，在暗地里继续调查。

然而这件事还远远没有到结束的时候。

三日之后，风波刚刚平息了些许，凌府中一位在府中干了十余年的砍柴工，便被发现暴毙在柴房门板之后，死状与李大人那小厮简直一模一样。

管家得了消息，第一时间将现场保护了起来，同时也通知了凌业霆。

刑部的人照原样将尸体带走，第二日也给出了与上回别无二致的回复——尸体身上没有任何线索。

像是知道他们没有任何法子，凶手对凌府之中的人下手的频率越发高了起来，第四日，第五日，第六日，都分别在凌府的各个角落发现了相同的干尸。

凌府上下已经不被允许擅自出府，只有刑部的人每日进进出出，将整座府邸都当成了犯罪现场。整座宅邸，都陷入了无尽的恐慌之中，上到凌老爷，下到刚进凌府没有半个月的婢女，都担心自己会成为这神秘而残忍之至的凶手的下一个目标。

凌业霆恨不得将所有有一星半点儿嫌疑的人都给手刃了，在他凌业霆的眼皮子底下，敢如此挑衅，岂不是全然不将他放在眼里？

无论是谁见了，都会将这几桩案子联系在一块儿。

包括苏小小。

最后一具尸体，亦既是第五具尸体，第一个发现的人正是苏小小。

凌业霆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差点儿没将苏小小身边的侍女给撕碎了，他明明千叮咛万嘱咐，让人将苏小小看紧了，千万不能沾染到此事之中，甚至已经准备好了城郊的宅邸，准备第二日便将苏小小送出城避避风头。

然而凌业霆赶到的时候，苏小小还盯着墙边坐着的干尸，若有所思，没有半分惧怕的神色。

“其他几个人也是这样死的么？”苏小小听出了凌业霆熟悉的脚步声，抬眼看他，一双圆圆的杏眼之中没有多少迷惑，全是认真的神色。

凌业霆犹豫了片刻，还是点了点头，道：“别无二致。”

出乎凌业霆意料的，苏小小道：“我可能知道一些什么……那些尸体在哪儿？我能不能去看看？”

“苏姐姐既然知道，那就让她去看看嘛。”凌业霆还没有做出回应，便有一个让苏小小本能地不大喜欢的女声抢先说道。

苏小小抬眼看去，来人正是她这些日子一直没见到的萧玉笙。

她满腹疑惑地看向了凌业霆，希望后者给她一个解释。

凌业霆凑近了些，站到了苏小小斜前方，做出了十足的保护姿态，语带歉意地道：“父亲想让她照顾着，才勉强同意她暂且住在府中。等这几桩命案的凶手找到了，解除了府中的封锁，便第一时间将人送走。”

苏小小不置可否，只再一次要求去看一看其余几具尸体。

凌业霆亲自陪着她去了刑部的仵作间。

苏小小让所有人在仵作间外等着，自己走进去。

算上与他们一同前来的那一具尸体，五具形态各异的干尸被放置在木床之上，最先送来的两具尸体，为了方便验尸，几处骨膜已经被拆开了。苏小小找到最先送来的一具，将那人翻了过来，这已经是短短的七日之内，在凌府之内发生的第五桩这样的命案了，苏小小不是什么神探，但也不至于是个傻子。这些人看似是失去了体内所有的血液，但实际上连阳气也都枯竭了。

人死了之后，阳气并不会在一瞬间消失殆尽，而是会在七七四十九天之内逐渐消失，但躺在这儿的五具尸体，没有一具的体内残留着任何一丝阳气。

怪不得凌业霆花了大力气也没能追查出凶手，原来根本是妖精所为。

越是修为深厚的妖精，哪怕是要行害人之事，都能做的比修为浅的妖精不留痕迹些，而人的阳气通常是与血肉一同混着的，这些人的尸体之所以呈现这种干枯的状态，大抵是因为吸食他们阳气的妖精修为太浅。

苏小小自然而然地想到了之前附着在凌老爷身上的黑气，又顺着想到了柳魅儿与柳西。

他们手中是不是还掌握了更多这样的妖精？一次次放出来为祸人间，究竟是为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