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姝苏冷静的瞄了他一眼,讥讽道:“原来此时少游你还分得清她是我逼死的,不错,还没有疯到完全没有理智的地步。”
“你!”谢安是个口齿并不太伶俐而且生来便没有受到过挫折的天之骄子,哪里遇到过谢姝苏这样厚脸皮的人,一时之间气得说不出话来。
“怎么样?是不是很想杀了我为大姐泄愤?”谢姝苏观察着他的脸色,面上浮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嗤笑。
谢安握紧了手,手背上的青筋根根爆起,犹如青色的蛇蜿蜒盘旋,狰狞可怖,他抬起头望向谢姝苏,这张脸很美,美到几乎摧枯拉朽。
可是这张美人皮下的真实面目,却是一个可怕的妖女。
谢安努力使自己恢复平静,道:“我杀了你又有什么用?能够换回媺儿的命么?你就是想激怒我,到时候祖父便有理由惩治我,我便再也不能为媺儿做些什么了。”
“你为何这样傻呢?”谢姝苏情不自禁地叹了一口气,“祖父耳聪目明,你以为我说的话会逃得过他老人家的耳朵么?我只是想让你明白一点,你所仰仗的是祖父,大姐曾经毒害祖父,祖父早已经心生不喜,难道你要为了不可能做到的事情再激怒祖父么?为了大姐,连你的官运仕途都不顾了么?”
“媺儿是我的妹妹。”一阵清风将谢安的一缕头发吹至面前,那双漆黑的眼珠中蕴藏无数信念,“若是做兄长连妹妹都不顾,岂不是猪狗不如?”
“这些道理都是祖父教你的吧。”谢姝苏感叹道,“有时候我都怀疑大夫人为什么会有你这样单纯的儿子?她和大姐多次试图致我于死地,更是为了私心去毒害祖父,如此礼义廉耻都不顾的人,有什么资格入我们谢家祖坟?”
“谢姝苏!”谢安被激怒了,他深深地凝视着谢姝苏,黯淡的星眸中失去了所有的光彩,“我已经失去了一切,我母亲和妹妹死得不明不白,祖父也已经对我完全失望,你告诉我,你的下一步是什么?是害死我吗?”
谢姝苏被他的歇斯底里惊得发怔,只有转瞬,她便冷冷地回敬道:“不是我害死她们,是她们自己想要的太多却遭反噬罢了。少游,你是我的大哥,我怎么会伤害你?我只是让你不要再激怒祖父了,祖父年事已高,难道你这个不肖子孙还要祖父为了你担心吗?”
谢安却难过地垂下眸子,眼中全然是一片死寂,“我知道她们对你不好,可是她们已经都偿还了,你为何还要步步紧逼?到现在,你是想逼死我吗?”
他说着,控制不住地上前扶住了谢姝苏的肩膀,认真地盯着她看,“我犹记第一次见你时,所有人都告诉我你是一个美貌却心狠手辣的妖女,所以我一直想斗赢你,却最终输的一败涂地,谢姝苏,你满意了吧?”
向来骄傲的谢安怎么能够接受自己被害到如今失去一切的地步?他甚至有将这个对手给解决掉的冲动。
在他看来眼前的少女应该是个能够吃人的妖女,可是他唯有看到一双透着森凉孤寂的双眸,那双云遮雾掩朦朦胧胧的双眸藏着冰冷与淡漠,显得她整个人都高洁脱俗。
这样干净冷傲的容颜让谢安很是恼怒,身体也逐渐僵硬起来,咬牙将谢姝苏推了出去。
这一推,谢姝苏猛然倒地,而他的袖中也掉出了一个物件,正巧掉在谢姝苏的面前,在阳光下闪着淡淡的光泽。
谢姝苏吃惊地望着落在自己衣摆上的香囊,伸手捡了起来,她认得出来这是自己的针脚。
“为何少游你会有我的香囊?”谢姝苏下意识认为这是谢安又想出了什么法子来害自己,便不满的开口说道。
谢安也一眼望见了这个香囊,他的面上闪过了一丝难堪,猛地从她的手中抢过自己的香囊,像是被撞破了一个很难堪的秘密,跌跌撞撞逃了开。
谢姝苏也吃惊不已,原本对感情一直迟钝的她,联想到每次谢安见到自己流露出那种奇怪的神情,突然第一次开窍,难道?谢安喜欢她?
这个认知让她一时接受不了,不,肯定不是这样的,肯定是他在想什么阴招要算计自己呢!
“谢安,你还是个奇怪地让人看不透的家伙啊……”谢姝苏喃喃自语了两句,这才进了谢鲲房中。
此时谢鲲正在看当地各个地方的奏章,正眉头紧蹙,谢姝苏走上前,温温柔柔地行礼道:“见过祖父。”
“有什么事情便说吧。”谢鲲头都没有抬一下。
“方才孙女在门外看大了大哥,便将他劝了回去。”谢姝苏蹙起眉头,“祖父别生气才是。”
怎么可能不生气?谢鲲辛苦养大的孩子如今处处与自己作对,没有一丁点自己孙子的模样,谢鲲十分失望。他没有想到谢姝苏竟然能够将这个从小性情固执的孙子劝走,不由有些吃惊。
但是这种话谢鲲不会在晚辈的面前提起,只是淡淡道:“知道了,你先退下吧。”
谢姝苏却面露为难之色,轻声道:“是,祖父,孙女告退。”
她知道谢鲲对这个孙子还是寄予厚望,万一心软答应了让谢姝媺进祖坟呢?所以她前来看看,顺便再给祖父上个眼药水,只是没有想到,谢安竟然会落荒而逃。
想到那个香囊,谢姝苏的面上浮现一种奇异的神采,随即不由深深皱起眉头,这种感觉真是奇怪呢!
刚刚还没走几步,突然听到一阵喧闹声在不远处响起,谢姝苏未见其人便先闻其声,“谢姝苏!”
这声音谢姝苏即便是离得远远得也能听得出来,是萧郅那个混蛋的声音。
她心道谢姝媺的死可是将众人都给炸了出来,众人都心怀鬼胎,萧郅前来恐怕是因为意想不到吧。
“参见殿下。”谢姝苏虽然心中讨厌,面上却还是如常行了个礼,“你是想要求见祖父吧?祖父刚刚失去了心爱的孙女,正在休息呢。”
萧郅目光灼灼地盯着她,神情变得苦涩而又悠远,半晌才怔忪地问道:“你还好吧。”
“殿下这是?”谢姝苏抬起双目望向正朝自己走来的萧郅,淡淡地说道,“奴家福大命大还死不了,只可惜您的佳人却因您的退婚而一时想不开自杀了,你该去看看我可怜的大姐。”
她说着,转身准备离去,“奴家回大姐的院里还有重要的事情,就不在此久留了,殿下请自便。”
萧郅口中苦涩,眼前的人影是那样熟悉,但是这几个月来发生的事情又很清晰地在他脑中不断上演,他突然好似认不出自己了,为何这几个月会做出如此荒唐的事情?
他竟找不出一个借口来告诉自己,为何会冷落王妃而去求娶谢姝媺。
现在看来,谢姝苏与自己是愈行愈远,而且,她还与颜卿之订了亲,再反观自己,却落得一个薄情寡义的卑劣小人名声,事情为何会演变成今天的样子?
谢姝苏却忘记了钟情蛊的作用已经随着谢姝媺的去世而失去了作用,她只是将心思放在了谢姝媺的葬礼之上与谢安身上,并不再想其他。
而那边,本就在路程的谢裒与沈岫和得到了消息,更是快马加鞭朝建康而来。
第三日,谢姝苏便去迎接沈岫和,登高城楼,远远便瞧见挂有阳翟谢家族徽的马车,犹如连绵不绝的长线在曲折的道路晃晃悠悠而来,那是只有大祁第一望族阳翟谢氏才有的气派,是用钱也无法买来的尊贵。
谢姝苏从城楼下来,走至城门口,周围的闲杂人等都被驱逐了去,只听拖长了语调的声音在人群中缓缓响起,“回禀将军,二小姐前来迎接您了!”
“苏儿!”一个妇人率先不顾身份地掀开了帘子,踩着小厮的背下了车,正是沈岫和。
此时的沈岫和衣着愈发华贵,容颜姣好,透着一种幸福女子才有的娇嫩与光滑,一身逶迤拖地的白色长袍,上以金线绣着点点云纹,随着她的走动变幻出各种形态。
谢姝苏也委实有些动容,便不顾礼仪快步迎上前去,微笑道:“女儿拜见母亲!”
“快起来吧乖孩子!”沈岫和见到谢姝苏便落下了泪来,半年未见,谢姝苏长高了,容貌也愈发精致美艳,但是眉眼间却透着股淡淡的疏离孤寂,让人一看便自行惭秽不敢靠近。
“娘亲为何用这样怪异的眼神看着苏儿?”谢姝苏诧异地挑了挑眉,沈岫和往日身上那畏畏缩缩的小家子气也消失不见,倒是自信了许多,多了几分超凡脱俗的高贵。
沈岫和犹豫片刻,道:“无事,苏儿,这半年你在建康有没有受欺负?怎么如今愈发瘦弱了?”
“在娘亲面前,我永远都是您的乖女儿啊。”谢姝苏挽住了沈岫和的手臂,难得一见地撒娇道。
“哈哈,我儿如今已是未过门的世子妃,怎地还是如此不知规矩?”附近一辆便连车轮也镶嵌了各色宝石的马车内传出爽朗的笑声,“也不怕遭人嗤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