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仲晨一下瞪着大祭司。
大祭司自始至终没想过杀他。他的目标是朱白露。
大赵国最近的所有事情都来自她,总结也是她。他其实想要杀得是她!
他似乎有点点猜到大祭司是谁了。
赵王也愣住了。
朱白露?为什么会是她上来?
他缓缓转过头来,不解地望着自幼就认识的大祭司。
大祭司全身笼罩在黑色的大袍中,整个脸被白花花的大胡子盖住,只露出一对锐利的双眼。
大祭司看了他一眼,慢慢转过身,双手张开,仰天祈祷。
朱白露的心好不容易才安静了一下,就被大祭司的要求吓了一跳。她望着大祭司,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她上前?他想做什么?难道是杀了她吗?
她望着大祭司,正好大祭司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她竟然从他眼里读懂了他的意思。
他在说:今天杀得就是你。你逆命而来,大赵国因此动荡不安,你,该死。
大祭司居然看得见她的前生今世。
一股冷气从脚下冒了上来,她忽然打了一个寒战,无法动弹。
只见天空渐渐沉了下来,越来越黑,竟然又飘起了大片大片的雪花。
京城的百姓跪了下来。
神庙外,有人开始小声议论起来。
这个安慧县主据说是竹溪先生的私生女,还没出生就克死了父亲,母亲多年有病,也命不久矣。她在朱府,朱府便不得安宁。还记得六年前的那一次祭祀吗?赵王的箭居然射中了朱老夫人和高夫人。朱老夫人受惊被罚跪在祭坛一晚上,回去病故了。所以才把她放在了无尘庵去修养啊。没想到,无尘庵被一场突如其来的大火烧毁,死了很多人,至今那个地方都寸草不生。她第一次参加宫宴和祭祀,没想到皇后娘娘就难产了,好不容易得来的皇子没了。
她就是一个灾星,只有大祭司这样的慧眼才能识别出来。
没想到的是,原来她还是个妖女,将来会祸国。
人们愤怒了,高举手臂:活祭!活祭!
赵王盯着大祭司的背,良久。
大祭司背着手,看了看远处躁动的人,转过身来,望着赵王道:“奉天承运。”
这时,赵王觉得手中的薄刀是多么的沉重,竟然有几分拿不动。
他的心忽然痛了起来。原来,朱白露一颦一笑竟然记入了他脑海里。经文、宝藏等等未来总有一天会被人揭开,但是,朱白露这样的女子却只有一个啊。
大祭司盯着赵王,叹气道:“圣上是大赵国的圣上。不过一介女子罢了。舍不得何来得天下?”
赵王盯着大祭司如古潭一般深幽的双眸,良久,举起了手。
祭坛上只有大祭司、赵王和赵仲晨三个人,此时,大祭司的话赵仲晨听得一清二楚。
“不要!”赵仲晨忽然愤怒地喊道,“欺负一个女子算什么?狗屁奉天承运,会一点点天文地理的有什么了不起啊。男子无能时才会冤枉女子是狐狸精,我见多在我……”
大祭司的目光忽然变得犀利起来,射向了赵仲晨。
赵仲晨忽然闭了嘴。天,他差点说出他来自未来……
大家倒是很理解郡王爷的感受,毕竟是自己心爱的女子啊。
王娇娇忽然再次响起赵仲晨不久前才唱的歌谣:我中有你,你中有我。与你生同一个衾,死同一个椁。
他们竟然要死在一起。
呜呜,王娇娇在也顾不上什么仪态,软倒在地,痛哭流涕。
铃木公主走了过去,扶起她来,悄悄安慰道:“你糊涂啊,这会哭不要命了?”
“就是,郡王爷又不会死。”朱怡梅接话道,“这次死的是朱白露。你不应该开心吗?”
啊?是这样?王娇娇停止哭泣,但却又不解地望着朱怡梅。
她们不是姐妹吗?为什么她眼里有着嫉妒和愤怒的表情闪过?
她们来不及说什么,因为侍卫已经将朱白露抓了起来。
朱白露忽然笑了。她忽然懂了,有人趁机设计要杀她。
竟然这样就要死了啊,太快了。她不是怕死,而是还有好多事没完成啊。她,她舍不得母亲、浅绿她们啊,还有阿晨哥哥呢。
她抬头望着赵仲晨,想着之前他唱的歌谣。忽然眼角滴下一滴眼泪来,这个笨蛋,什么歌不选偏生选了这个歌。这下好了吧,果然同生同死了吧。不,看来是只有她死了。
“放开!我自己走!”她低声怒喝,挣开侍卫的手,一个一个望过去。
她迈开了第一步,慢慢走出第二步,眼睛盯着赵仲晨,渐渐露出一个动人的微笑,缓缓走向了祭台。
她长发垂膝,裙摆,仪态优美,含笑而行,步步生莲。
侍卫们纷纷低了头,不敢直视她,只觉得县主不仅仅是美丽,还很勇敢、很镇定。就好像他们的侍卫长张青就把县主当成了他的女神,他们也一直受他影响,默默关注着这个纯洁美丽的女孩子。
如果真有错,今天一定有人挑拨了外面的百姓。
他们心里愤愤不平着。当然有人比他们还快出了手。
祭台上,赵仲晨望着一步一步走近的朱白露,忽然笑了:“哎!你看我这个大嘴巴,早知道刚才就不要唱那个歌了。换一个多好。现在怎么办?好吧,既然都说了同生同死的话,不就是死吗?来吧!”
他仰头大笑,高声喊道:“让暴风雨来的更猛烈些吧!”
雪花飘落在眼里,变成了晶莹的泪滴。
他死了或许就回去了,可是她呢?
他看着大司祭,吼道:“松开我吧,我又不会跑,我也不觉得疼。对了,堂兄皇帝,你还差一刀呢,来吧。”
说着,他对着赵王抬起来脚。
赵王吓了一跳,以为他要踢他,立刻向后退了两步,才想起他捆在那里,怎么可能踢中他呢。可是,刚才那两步已经显得他心中胆怯了。
果然,赵仲晨似笑非笑地望着他,那眼神仿佛在嘲笑他胆怯。
他的唇微微动了动,轻轻吐出几个字:“懦夫!躲在女人身后的懦夫!”
没有霸气的帝王的确让人有些看不起,而赵王正好是靠皇后娘家起来的。所以自幼被人看做羸弱的赵王,这下被迸发出了豪气,大步上前手一挥,刀落下。
赵仲晨身上的绳子一下落下。
他立刻紧紧抱住了朱白露,直到此刻,他才觉得自己的心踏实了下来。
或许,就这样死去也是蛮好的。
“怕吗?”他关切道。
朱白露笑了笑,摇摇头。她真的不怕,死过一次又一次的人,怕什么?
赵仲晨在她光洁的额头落下轻轻的一吻,微笑道:“那我们这次可真的要死在一起了,好吗?”
朱白露的心酸涩得连带鼻头也酸酸的。
她抽抽鼻子,眼里含着泪珠,摇头道:“不好。”
赵仲晨扑哧乐了,刮了刮她的鼻头,道:“哎,没办法啊。我的白露妹妹不愿意跟我一起死啊。那可怎么办呢?”
尽管知道他又是在说笑,朱白露眼里的眼泪却是忍不住滚了下来,落在赵仲晨的手背上。
赵仲晨哎呀一声,几乎立刻缩回了手:“哎呀!你的眼泪居然是热的啊,还烫手。”
朱白露忍不住嗤一下笑了。
她摇摇头,含笑带泪地道:“我不怕死,和你死在一起会很开心。但是,现在我还不想死,怎么办?”
“对呀!”赵仲晨搂着朱白露的肩膀,挨着面向了赵王,道:“是啊。我们不想死啊。怎么办?”
侍卫们埋了头,偷偷乐了。
赵王的肩头抖动着,真想立刻将那刀片插入赵仲晨那滚动的喉结上。
要知祭台是整个京都最高的地方,全京都都能仰望的到。
这会,大家看着搂在一起的朱白露和赵仲晨,唏嘘感叹着。
有些女子开始抹着眼泪。
他们中间的有些人还是有些比较怀疑刚才的话的。他们左右看看,发现刚才跟他们说话的人不见了。
他们更加怀疑了。渐渐都不说话了。
这时,他们的邻居七大婶八大姑的小声道:“还记得六年前县主还是朱家的小姑娘的时候,也有人这样搬弄过谣言,想毁了她。这些人啊,真够歹毒的,小小孩子到底招惹了谁。”
旁边就有人接话道:“还不是为了传说中的宝藏啊。”
“啧啧啧。”大家纷纷摇着头,不敢多说了。
“真是可怜的一对啊。”忽然有人说道。
又有人低声道:“是不是想借机抢了宝贝除了心腹之患啊。”
旁边人立刻点点头,不过这次却看了一眼,原来是隔壁的王妈。好吧,这人算信得过的。
大家都不在说话了,心中那杆秤却在称了起来。
大祭司忽然望着赵仲晨,越来越严肃。
赵仲晨眼珠子转来转去,忽然手一直,嘴里“哦哦哦”,恍然大悟。却也知道不能说,只是可惜的摇着头。
赵王眼睛在赵仲晨和大祭司两人之间来回转动着,渐渐他心里也腾起了疑惑。
大祭司可是活了上百年岁数的老人,这可不能开玩笑,不恭敬她。
在大祭司囧囧目光下,赵王微微颔首道:“阿晨堂弟啊,我只是顺应天命而已。”
大祭司望了望天,看着越飘越大的雪花,道:“是啊。这次两个人不一定会死啊。再不快点,吉时就过了。”
“那就好,那就好。堂兄皇帝,原来你不是想我死啊,吓死我了。放心吧,堂兄皇帝,保管你能点燃飞天灯。来吧,给你一只脚。割吧……”赵仲晨恍然大悟,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闭着眼抬起了一只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