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轻离哪儿想得到这里的女人就和泼妇没什么两样,说动手就动手了,这下子被攻了一个猝不及防。脸上的那一巴掌还隐隐作痛,一会去照照镜子,恐怕是已经高高肿了起来。被她揪住衣领的小丫鬟被打得眼冒金星,一下子又清醒了过来,她看着江轻离的那双棕色的瞳仁,发现那漆黑的最深处,燃起了一团怒火。可是这团火又没有任何的温度,是带着彻骨的寒意的……
“啊……啊……我错了,我错了……”
“你们几个蠢东西还在发什么呆,快点来扶老娘啊!”柳烟儿被踹翻在了地上,半晌没能自己爬起来,看到带来几个丫鬟都傻愣愣地站着,只能仰着头,这样大声叫喊道。
这样一叫唤,那几个人才反应了过来,脚步不稳的过去扶柳烟儿起来。柳烟儿还在骂骂咧咧,好容易从一片废墟中站了起来。这场架打得很是激烈,江轻离屋子中摆的好些瓶瓶罐罐都摔碎了。不过这几个人都算好运气,谁都没被伤到什么。只不过每个人都十分狼狈罢了,就连江轻离也都是乱糟糟的样子,只不过相比起来稍微好那么一些。
几个丫鬟也都是邋里邋遢,至于柳烟儿,一脚被揣在了腰上,这会儿几乎有些站不起来。她昨夜喝了许多酒,又和君如羽那么恩爱缠绵,今天本来就是仗势欺人,可是谁知道栽了这么一个大跟头。她气得几乎要疯了,额头上的青筋暴起,怒目而视:“江轻离,今天的事情我记下了,咱们两个没完!一天到晚就装出这么一副清纯的样子,不还是在这里充妓吗!切,一来楼中就哭哭啼啼,抢了老娘多少客人,现在开始装清高了。我呸,咱们走着瞧!”
说完,柳烟儿就在几个丫鬟的搀扶下,一瘸一拐的走开了。
她说的什么抢客?江轻离听了莫名其妙,她并没有完全继承姜家小姐的记忆,就算是在青楼中的,也只不过是些零零碎碎的片段。倒是闻莺听到这话,恶狠狠的对着地上啐了一手,小跑过去把门关了上来,骂道:“真是被疯狗咬了,恶心。”她说着,索性把梳好的头发都拆了下来,再转身,眼中已经蓄满了泪水,“小姐……好委屈啊!”
江轻离倒是平静的很,从抽屉中拿出了消肿化瘀的药膏来,三个人一起分了:“别的不说了,先上药吧。”
三个人都安安静静的,江轻离上了药就去换了衣裳,而闻莺和泠月就在一起收拾地上的一片狼藉。谁都没有说话,可是气氛却无比的低沉。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只是因为和这个地方的人格格不入,就要被报复,被记恨,被这样折辱,是个人都会觉得受不了的。江轻离稍微缓了缓心情,这才问闻莺道:“柳烟儿刚才说的是抢客是什么意思,我怎么不记得我又做过这回事?”
“什么抢客!小姐……你忘了吗,你一开始被发落到这里,有许多有义之士都来看望你,或多或少的宽慰你些什么。虽然这个地方脏的很,可是不乏也有些正气凛然的人。那时候柳烟儿她蒸蒸日上,可是有几个金主都是颇受姜家恩典的,都来拜访过你,又因为见你在这儿受苦于心不忍又无能为力,所以走了好些。这些,虽然和你有关系,但又不是你的错!”
原来是这样……对于柳烟儿这种喜欢权喜欢利的人来说,断她的财路,恐怕比杀她的父母还要难过吧。
看来她对自己的厌恶由来已久了,难怪自己之前刚刚回来的时候她的反应那么大。后面儿好容易消停了一阵,还以为她是个最不愿意惹事的,没想到,她才是最恨自己的人呢。江轻离听着,点了点头,又问:“还有别的过节吗?苏盼烟,夏青青?”
“那……奴婢就不知道了。奴婢之前没有现在这么自由,除了服侍小姐你,还要去洗碗洗衣做很多事情,只有这件事情闹得沸沸扬扬的,所以奴婢才会知道。那个时候,柳烟儿因为恩客走了不爽,在楼中发了好大的脾气呢。也是因为这样,小姐你才真正的意识到了这儿的人情淡漠,从此就一蹶不振了起来。要奴婢说,小姐你之前那么颓废,可有一大半都是这个柳烟儿所赐!”
姜倾梨的命运,和很多人头有着牵扯不清的关系,而她的死,和这座青楼里面的每个人都有关。即便柳烟儿是罪魁祸首,那其他人也不全然无辜。她忍,她在忍一忍,等到时机成熟了,一定要这些人,付出自己的代价!
“小姐……我实在是受不了了,小姐你还是让我走吧,我去告诉王爷,让王爷来主持公道!”
“不可胡闹。王爷又不是管家婆,什么鸡毛蒜皮的事情都要他来了么?况且我自己清楚我自己是什么身份,也清楚他是什么身份。一直麻烦他,他不介意,我倒是介意的很。做人总是要有些骨气,总是依赖着别人怎么行?这这点苦和委屈,就受不了了吗?”江轻离知道她们心中忿忿不平,可是死活都不愿意请人过来,只是放缓了语气说道,“泠月,这算是我拖累了你。带你过来,没能让你过上什么好日子,反而是跟着受了这些苦。不如,你收拾收拾行李,要么就还是回王爷府上去吧。”
“啊?小姐……为什么要赶我走?”泠月一下子慌了,因为自己惹了江轻离生气,噗通一声就跪了下来。刚才和那些小丫头打架眉头都没皱一下,现在却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是我照顾的那儿不周到,还是因为刚才没有能照顾的了小姐你,让你受了委屈。还是说……我实在是太多话了,小姐不愿意见我了?小姐,我是真的想要服侍小姐跟着小姐的,小姐不要赶我走啊。”
江轻离顿时有些哭笑不的,给闻莺使了一个眼色,让她扶着她起来,说道:“你这丫头,怎么听人说话只听一半。你哪只耳朵听到我说要赶走了?只是若是你觉得在这儿过得委屈了,或者咽不下这口气,就回王府去。他日我若还有机会,也是一样过去可以问王爷把你要回来的。你的去留,我不拦着你。强要别人和自己受苦,那算是什么道理?只不过我也就一个要求,你若是回去了,还是不能跟王爷透露我这儿的半个字。”
“不!我不走,小姐!”
泠月用手背擦了擦自己的眼泪,嘴巴都撅的可以挂酱油瓶了,一直摇头,一直摇头,一点儿形象都不计较。
她颇有些无奈,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安抚她:“好了,好了,你不愿意走就留下来。我又不是要赶着你走,只是为你着想。你看闻莺,她都没有去处,我心疼她,都不知道让她去哪儿呢。”
闻莺听到这话,连忙也跟着摆手:“不不,奴婢哪儿也不去,有别的地方能去也不去。小姐可千万别说这种话,不然奴婢哭得比泠月姐还要厉害。“
“行了行了,你们两个把眼泪收收,去把屋子中的东西收拾一下。今儿早上收了这么大的惊,忙活完了就早些休息吧。我方才那一脚用了十二分的力气,柳烟儿怎么着也要休息个两三天才能正常走路。咱们,就忙里偷闲吧。”
“欸……对了,等一等。”江轻离尽量平缓自己的心情,让说出来的语气较为温和,用一种无所谓的神色说道:“恩恩,现在我不记得从前的事情了,也算是一件好事。柳烟儿要耿耿于怀,那难过的是她自己。只不过这些今日还仅仅是个开始,我敢保证,以后她还会有过来坐更过分的事情,你们两个答应我,要忍。忍到忍无可忍,也要忍,好么。”
两个人都是一愣,随后还是坚定地点了点头:“好,小姐。”
江轻离点了点头,就神色泰然自若的去上药了。现在就任由着她们作孽,反正到头了,她总是能一笔一笔的把帐都收清楚。柳烟儿那样尖酸刻薄的小人,现在又报上了君如羽的大腿,以后更过分的事情,更没有下限的事情,都会接踵而来。但是她必须要等,等到时机成熟。至于这期间里收到了苦楚,就当做是为最后的清算添砖加瓦吧。
药膏的质地黏腻,抹在伤口上有清亮的感觉。柳烟儿底下的那个丫鬟当真是又恶又心狠,好在这一巴掌打得不太准,若是再准一些,自己的这边的耳朵可能都要半聋。这样想想,倒是不幸中的万幸了。她在脸上敷过了一层药,就亲自去外面取了些吃的回来。因为担心闻莺和泠月处理不好外面的风言风语,还是自己去方便一些。
早上这么大闹了一场,整个楼仿佛都安静了。原来虽然白日里姑娘们也都在睡觉,但是总归有不睡觉的人在恼。而今儿,除了柳烟儿的房子里窸窸窣窣,其他的地方,就像是死了一样的就静寂。江轻离了然于心,用膝盖都猜得到这些人虽然大气都不敢出,可是一个个都躲在门后,嗑着瓜子看着这场好戏呢。这样冷漠的旁观者,一个、一个,又怎么能算得上是无辜?
因为醉仙楼每顿的饭菜都很足量,江轻离的胃口根本不足以吃饭,所以一般有空,就是主仆三个人坐在一起分着吃。况且今天闻莺和泠月都受了委屈,更要好好安慰她们一下。她仅仅吃了几口,就整理了一下仪容,要走。
闻莺连忙站起来:“欸……小姐,你去哪儿?”
江轻离向她摆了摆手:“无妨,你们两个接着吃,我去看看紫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