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楚羿来说,页二十一行人的办事效率让他非常满意——他说了想要在三天之内得到杜珊珊在信中提过的那个雨彤的来龙去脉,现在不过仅仅过了两天,页二十就带着页廿一和页廿二出现在了他的房间的门外,三个人眼下都有一片明显的乌青,显然是有段时间没能好好休息了,他脸上的神情微微一顿,随即很快就温和下来,也不像是之前命令人那样高高在上了,反而是带了一点儿安抚的味道:“不要行礼了,快起来罢,这两日辛苦三位了,坐下说话。青竹,倒茶!”
为了不泄露任何的秘密,楚羿防备心又重,甚至连王明珠都被他找了个理由哄了出去,屋子里没有留下任何一个这个别院中伺候的奴婢,只有楚羿和楚羿的心腹青竹两个人,他转过头吩咐青竹的时候声音稍稍带上一点儿急切,那一点儿面对着页二十等人装出来的诚意听起来就弥足珍贵,只是他最终还是急切的,没等青竹将三杯茶送到他们手中,就先开口捧了一句,随后状似无意的问起了页二十成果:“我原本说的三日为限,现在才过了两天,你们已经回来了,想来一定是大有收获,是不是?”
“自然,否则我们兄弟三个也无颜归来面对誉王殿下了。”页二十转过头看了一眼坐在身后身份界限分明的廿一和廿二,唇角民这一点儿带着一点儿骄傲的笑容,语调却是谄媚的,教人生不出半点儿不悦来——这个人就是顾雁飞在去顾府请求帮助的时候专门和顾霁风要的聪明才思敏捷又会说话的了,顾雁飞深知在楚羿这样的人面前,会说话比什么都重要,而页二十的表现也果真没有让顾雁飞失望。
他这一番话出口,既肯定了这么两日他们的成果,又暗中捧了一把楚羿,说的楚羿眉眼带笑,连脸上那略带敷衍的微笑看上去都真情实感了几分,青竹捧着茶水一一给他们三人端上,楚羿看着页二十极其捧场的立刻低头喝了一口的动作,满意的微微眯起眼睛,声音里也就不免有些温和下来:“不急,慢慢说。”
都这么说了,谁还听不出来楚羿就是想赶快听到页二十他们查到的成果?页二十接着低头喝水的动作微微抿起了唇角——这两日是够辛苦的,三个人游山玩水花天酒地的跑了不少地方,雨彤的信息全都是小姐和页一提供过来了,为了避免人多眼杂,他们又不能和页一页二一同出任务,这两天的时间只能在外游玩,玩的都有些累了,这才早了一日回来。他垂下眼睛,神色中透露出两分恭敬,将小姐和页一递出来的信息相互中和,又剔除了那些楚翊不应该知道的,才缓缓道来:“夏州城不算小,我们三人自前天起一直分开调查,雨彤这个名字在夏州似乎很是流行,我们一共找到了十一个叫这个名字的女子,其中有七个是奴婢没有姓氏,这七个人之中又有三个都在张姓的主人家做工,我们再三排除,才查到一个其中一个现在并不做奴婢了,甚至在整个夏州城有两分销声匿迹的意味,后来有人隐隐约约提到说这个女子去了杨府,就能确定是您要查的那个女子了。”
页二十哪儿哪儿都好,在顾家的时候唯一的缺点,大抵就是嘴碎又爱八卦,加上这个人机灵又会说话,什么话到了他嘴里都能变个样子,训练生活无聊,他谁都敢编排上两句,现在到了楚羿面前,这个缺点倒是好像变成了优点似的,他这一番话说下来,看上去说了很多,三个人似乎是费尽了功夫,但实则有用的信息不过浅浅一层,令人听在耳朵里之巨的抓耳挠腮的痒。
显然,现在坐在他对面的楚羿就是这样想的,他脸色微微一僵,似乎也没想到就顾府那样严肃的风格,手底下训练出来的死士竟然还有一个这样能说的,但是面对着页二十,他也不能直接打断让这样忠心的手下觉得寒心,心中再焦急也只能咬着牙根听着,偶尔还要点点头,似乎很是认真的模样。
页二十在心中一晒,继续说了下去:“她现在人在杨府,想要才能够杨府的人下手开始调查并不是太过方便,更何况我们知晓王爷此次前来本就是为了巡查一事,生怕问了不该问的打草惊蛇,便先去查了这个女子曾经伺候的张家,可是仔细调查了一番之后才知道。这个张家其实早在一年之前已经没落了,而就在一年前,这个张府的主人还是夏州城知名的大善人和商贾大户。”
“商贾大户?”楚羿听到这儿,眉心像是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给刺了一下,刚刚因为页二十几句毫无用处的瞎扯而有些涣散的精神立刻被集中起来,垂下目光看着低着头的页二十,轻轻眯起了眼睛——夏州虽然只是个小小的城,但是毕竟是大楚最大的粮仓之意,这儿的商贾大户,手中的财产应当是不少的,而这样的家族,又怎么会随随便便就没落?他集中了注意力,微微拧起眉头,“是怎么没落的?”
“这……”页二十听了这个问题,张开嘴,恰到好处的露出一点儿疑惑和犹豫来,看着楚羿的脸色,他想了想,轻轻开口将后面的半句话补全,“我们去查的时候得到了两种截然不同的说法,只是不知道,您想要听哪一种?”
一千个人看一件事,就会有一千种看法,人是主观意识很强的生灵,他们对于每一件事都有自己的考量和想法判断,但是一件事的事实放在那里,善恶黑白分明的一件事,那些想法归根结底在结局上是偏向于统一的,能够查出两种截然不同的说法,只能说明这件事背后的水分很大,有巨大的分歧。楚羿听了这样的话,眉心拧起来的结似乎更紧了紧,微微抿住唇角,他点头:“两种全部汇报。”
页二十先是点点头称了一声是,随后娓娓道来:“这两种说法,基本上是出自两种不同的人嘴里。这张府的主人张氏是远近闻名的大善人,给夏州城捐过一面城墙,两座桥,修了十几条路,每次到了夏季,若是水患毁坏了田地导致灾民众多,更是从不吝啬,愿意伸出援手捐出粮食来救济,时间久了在这城中的名声甚是不错,百姓们甚至连老爷都不叫,直接叫他张大善人,还商量了等张大善人逝世之后给他立一座祠,他只有一位正妻,去世得早,膝下只有一个女儿,没有姨娘也没有娶过续弦,加上为人和善,整个夏州之中无人不识得他,而那个雨彤姑娘,曾经是他的嫡女身边有头有脸的贴身丫鬟,是良家子,也沾了张府的光,在整个夏州城里也是有些名气的。”
“而就是在前年秋末冬初的时候,张府里发生了这样一件大事,城中曾经有个花楼,与怡红楼齐名,花楼之中有个唱歌跳舞皆不错的花魁姑娘,似乎是叫什么……月柳,这位月柳姑娘是个清倌儿,卖艺不卖身,长得漂亮性子又好。夏州接近边境,本就民风开化,对于这样的卖艺不卖身的清倌也不会多加鄙夷,甚至颇得夏州众多百姓的喜爱。也就是这么一位花魁姑娘,在某一日的早上被人发现离开了花楼,死在了张大善人的床前。”
“死了?”楚羿听到这儿,眸光里飞快的闪过了一丝惊讶的神色,他不知道在那么一瞬间想起了谁,脸上的神情竟然有些复杂,深深吸了两口气才缓和下来,他看着页二十脸上似乎也有些可惜的神情,端起身边的茶水喝了一口,面对着页二十询问的目光只是轻轻颔首,“你继续说。”
页二十点了点头,顺着继续说了下去:“先不说这位月柳姑娘本来就不是张大善人点了牌子之后带出楼的,张大善人原本就得了众多百姓的支持,都以为这件事肯定是被奸人陷害的一个误会,只是月柳毕竟是个漂亮又通情达理的唱歌跳舞都在行的女子,有些人看不惯就这样死了也是情有可原,这月柳是死在张大善人床头的,张大善人就这样被告上了官府。”
“这件事当真是一点儿证据都没有,月柳是被一把剪刀刺死的,只是那剪刀的款式新颖,谁的家里没有一把两把的,张大善人又是个女子,屋中几乎都没有婢女侍候,这剪刀到底是不是张大善人的,人是不是张大善人杀的,虽说是众说纷纭,但是大多百姓还是觉得只是被陷害了,他对于夏州城有恩,大家都觉得即使是关进了牢狱之中,过一段日子等那些偏激的人平息了怒火,也该将人放出来了。”
“可是就是这一等,就等出了事端——张大善人还没来得及从牢中放出来,就有人去在公堂之上佐证了,哦,正是您要查的,是张大善人独女的贴身侍婢的这一位雨彤姑娘,她站上了公堂,在众人面前一字一句的指认,她亲眼看到,月柳是张大善人带回张府并且带回房间的,张大善人在房间里看着月柳跳了一支舞,便起了色心欲行不轨之事,这月柳姑娘虽然性子不错,但是是个卖艺不卖身的清倌儿,最终竟然是抵死不从,张大善人恼羞成怒,抄起放在床头的剪刀刺死了月柳。”
页二十说到这儿,唇角浅浅一勾,露出些许的笑意来,再一次张口的时候刚刚那些凝重的语调就有两分变了味儿,剩下的话仿佛只是随口说说那样,风一吹似乎就要散了:“这些消息是我们确认过的,还有一些小道消息,说是……雨彤和张大善人的独女为了杨大人的嫡子杨秀才起了争执,张大小姐仗着自己是主子下了雨彤的面子,还在杨秀才面前扇了雨彤巴掌,雨彤才起了报复的心思,做了伪证,陷害了张大善人——唔,若是这样说起来,那雨彤现在为什么会在杨府,似乎也能够做出一个完美的解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