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谨莞尔一笑,也没应顾无双这句道谢。他将御桌上的奏章都摞到边角上,然后取下墙上挂着的古筝放到桌上,悠闲地拨弄起琴弦来。
琴音清越,宛如溪流在山间潺潺而过。顾无双虽是不通音律,但也觉得心头舒畅,连带心中的紧张都跟着消减了几分。
“哎呀,这不是表嫂嘛,怎么跪在这里啊?”娇蛮的声音突兀地响了起来,在一片悦耳琴声中显得格外刺耳。
顾无双抬眼一看,一个少女款摆腰肢走了进来,年龄约莫十四五岁,宽额头吊梢眉,樱桃嘴水蛇腰,梳着精致的孔雀髻,上面以发簪、发钗拼凑成孔雀尾,看着极其华贵,不过与她这年龄一比,稍显成熟,有种小孩子偏装大人的滑稽感。
一身时下颇为流行的石榴襦裙,长长的裙摆拖在地上,走一路就像是扫了一路的地板,还得多亏她穿着高头履才避免踩到裙摆。
顾无双瞅了半天也没认出这人是谁,很冷淡地道:“本妃不认识你,别乱认亲戚。”
少女嗤笑道:“哟,表嫂可真是贵人多忘事。我是平阳啊,不过就几年不见面,你就装作不认识我了?”
五年前,平阳郡主在端午节上与顾无双起了冲突,之后便被圣神皇帝惩罚不许入宫。后来,还是安平公主求了好多次,圣神皇帝才恩准平阳郡主在家禁足一年后便可正常入宫。
这事向来被平阳郡主视为奇耻大辱。如今看见顾无双受罚,她自然是要来踩上一脚的——最好是让顾无双丢尽脸面,那才叫大快人心。
“哦——”顾无双瞄了平阳郡主一眼,恍然大悟道:“我就说谁这么没大没小的,原来是你啊——这就正常了。”
平阳郡主面色一沉,但又立马笑了起来,嘲讽道:“表嫂你这是犯了什么错啊?跪在这里多久了?膝盖疼不疼啊?”
顾无双哂笑道:“表妹你跪下来试试不就知道了?”
平阳郡主一噎,随即冷笑道:“我又不是像表嫂这样犯错不懂规矩的人,为什么要下跪?如今你跪在这里不思反省,反而还撺掇我下跪。呵,这可真是居心叵测啊。”
顾无双讥笑道:“表妹这张嘴还真是厉害啊。三言两语就给人扣帽子,这要是去了大理寺,那绝对是个审问逼供的高手啊。”
“你——”平阳郡主说不过,气狠狠地指了下顾无双,又愤然拂袖收回手,得意地笑道:“哎呀,我其实就是过来看看的。这东暖阁啊,就是布置不错。”
她一面说,一面环顾四周,找了个地方坐下来,悠哉地拈了颗红果子放进嘴里,颇为嘚瑟地笑道:“表嫂你就慢慢跪着吧,我就在这儿看着你,陪着你。呵呵……”
顾无双翻了个白眼,默默告诉自己:坐在她对面的就是个大傻帽。她要是跟一个傻帽计较,那她就比傻帽还傻帽了。
“哎,好像表嫂你从没上过学堂吧?我们这京中女子啊,到了六岁的年纪,那可都是要上私塾或是官学的。”平阳郡主翘着兰花指拈出嘴里的一点果皮,继续道:“眼看着就要斗诗大会了,到时候表嫂你要是一句都听不懂那可该怎么办啊?呵呵,照我说啊,你最好就称病不出,免得去了丢咱们皇室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