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扑朔迷离

瑞特·巴特勒简直是世界上最难捉摸的男人，在斯嘉丽·奥哈拉的人生词典中，还从来没碰到过一个这样的伪君子，呃，上流社会的痞子。上辈子她只顾着自己，只想着阿希礼，真正和男人打交道的事很有限，多半是他带着礼物来看她，逗弄她一番，把她气得跳脚罢了。在斯嘉丽的印象里，瑞特一直在乐此不疲继续着的就是这样的行径。

重生以来，由于她下意识地信赖和依靠瑞特，两人明里暗里的交集日渐增多了起来，斯嘉丽也得以渐渐窥见男人冰山一角之下的些许真容。虽然瑞特喜欢冷嘲热讽，不过他能很快理解她所想的，并且对她好起来时真是没话说。譬如上次买木材的事，瑞特不仅一力帮她周转，拿到了让她瞠目结舌的低价，在听了她的沼泽地计划之后，还亲自出面雇人帮她到小树林里去修猪圈和储藏室。

“我说过的嘛，这事我可能帮你大忙。”

八月里艳阳高照的一个下午，当成群结队的黑人们在塔拉的棉花地里辛勤劳动的时候，瑞特·巴特勒双手环抱在胸前，眯着眼打量了刚刚在小树林建好，准备用作储藏室的小木屋，又把视线转到喜滋滋的斯嘉丽身上，“怎么说，我的美人儿？”

“噢，瑞特。”斯嘉丽的绿眼睛里放出璀璨的光，顾不得接受一个声名狼藉的男人的帮助多么不符合淑女形象，“我太谢谢你了。”以后她就可以慢慢谋划，一点一点把塔拉的食物和物资储存在储藏室里了，而且外面还垒了个像模像样的猪圈，够老母猪下一窝小崽子了。

“真的？不过我可要警告你，我可是不怀好意的。我不是慈善家，也从来不做任何没有报酬的事。”他的两只黑眼睛扫视着她的脸，肆无忌惮地看着她，“你记住了吗，斯嘉丽？”

她垂下眼帘，避开这个敏感的话题。

“说什么哪。瑞特，这次的钱我得还你，不过……”

“这次的材料价格和施工费用加起来大约折合联邦钞票一千七百块。”瑞特冲她点了点头，“账单会如期寄到奥哈拉先生府上。”

“天哪，这事不能让爸爸知道，谁都不行！瑞特，答应我别说出去。”

“有教养的奥哈拉小姐，这么说，你打算第三次和一个恶棍分享自己罪恶的秘密啦？”

“瑞特，别这样——你知道我是为了大家好。”

“当然，有恩慈的小姐。我是不是应该帮你宣扬一下你的丰功伟绩？”

“不不，别开玩笑了。听我说，瑞特，账单你得给我看看，”她急急忙忙地说着，“我下个月准能把钱给你……”

瑞特靠在小木屋的门边，悠哉地看了斯嘉丽一眼，那姿态让她联想起阳光下休息的豹子，慵懒而危险。这位穿越封锁线的人物拍了拍手，别有意味地露出了微笑。

“奥哈拉小姐真是能干。”斯嘉丽不禁在心里翻了半个白眼——每当瑞特摆出这种恭维的态度时，就意味着他又要开始嘲笑她了。果不其然，男人侧耳过来轻声说，“奥哈拉小姐用手里的那么点钱付账单，好把空屋子用来装西北风——这可真是个妙主意。”

斯嘉丽的神经一下子绷紧了，她险些忘了这个！光建储藏室、垒猪圈根本不顶用，她还得想办法源源不断地把物资运进来才对。她的那么点小积蓄付这次已经捉襟见肘了，接下来到哪来的钱去置办物资还是个问题。男人显然早就看明白了这一点，此刻正抱着手臂一副坐壁上观的样子。

“总之这是我的事，不劳伟大的船长关心了。”她生硬地回答，听到了自己冷冰冰的声音。

“别像只小野猫似的张牙舞爪，你这个样子可一点都不可爱。”瑞特毫不留情地在她耳边说完这句话，就优雅地转身走了。他的步履悠闲，风度翩翩，边走还边吹着口哨，就好像一个人清晨在带着露水的草坪上散步似的。斯嘉丽看着男人的背影在视野里缩小成一个黑点，这才狠狠地拍了一下男人方才靠的门框。

“他简直太狂妄啦。”

她觉得有些被他的话挫伤自尊，决定之后的半个月都不理他，反正她要他帮的忙他已经帮得差不多了，暂时冷落冷落他，也好让这个捉摸不透的男人不那么嚣张。

她一厢情愿地这么想着，瑞特可不管她想什么。这位家喻户晓的船长总是在一个美丽的午后不请自来，坚持要请她出门兜风，或者去参加舞会，过几天又不辞而别，离开亚特兰大去别的地方。斯嘉丽根本不掌握不了瑞特的行踪，他在她面前简直像一个小孩子那样束手无策，总是被他弄得手忙脚乱，更别提要挫他的锐气了。她每天心不在焉地护理伤员，陪快要康复的士官跳舞，自己先乱了阵脚。

斯嘉丽并不知道，在她从塔拉庄园回来之前，瑞特·巴特勒就已经成了亚特兰大最受争议的人物了。他顶着偷越封锁线的美妙光环，衣着华丽讲究，语言幽默风趣，不过这更加增添了他整个人的神秘。不得不承认，他的到来总是让女士们心神不宁，而他传说中的坏名声毕竟只是遥远的传说，不仅没有让他身上的光环消退，反而更添几分神秘，让姑娘们觉得新鲜而有趣。

他的丑闻在亚特兰大几乎算得上是家喻户晓了，人人都知道得一清二楚。太太们每次聚到一起都免不了谈论一番，不过最矜持保守的人们也出于爱国之心，觉得应该对他宽大为怀。他是个勇敢的船长，穿越封锁线的手段高超，待人接物彬彬有礼，对这样一位可敬的人物，有多少过错不值得宽恕呢？

连梅里韦特太太也请他星期天到家里来吃饭了，伟大的船长特意穿越封锁线为她的女儿梅贝尔运来了白缎子婚纱，他施展的手段和表现出来的态度让人无法拒绝，于是她以此作为让步。这么一来，瑞特巴特勒在整个亚特兰大上流社会也算是有了摇摇欲坠的一席之地。

斯嘉丽很乐意这样的融洽的假象出现，因为这意味着她和瑞特的接触会少被别人说些闲话，也就意味着她面临的阻力小很多。不过她也清楚男人不会把伪装进行到底，虽然她脸上不时展现出的迷惑的表情显示着她并不明白其中的缘由。自上次义卖会以来，瑞特对她说话时就是这种腔调，现在，他和其他人说话也是一样的冷嘲热讽，很少加以掩饰。

这个男人为什么偏偏喜欢和大家作对呢？

虽然他是对的，难道就非得闹得人尽皆知吗？

她也只能生活的间隙中，忙里偷闲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来想想这些从没有答案的问题，一转身又上楼拿起木材账本反反复复核对了。很显然，她的资金不够周转她计划中的物资储备，更别提更长远的棉花生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