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第 4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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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有想到,竟然会在爱拉河畔看到他,因为他一贯忙碌,而我此时此刻之所以来到这里,是为了告别。

我曾经在这里放下一片写满爱意的树叶,宣誓如花岁月里,那一段突然绽放的爱情,以及,我愿意成为他的女友的强大决心——之前我并不了解他,但是,去他的,爱情要什么了解!当他吻着我时,我感觉到了幸福,前所未有的巨大幸福,那便够了!

那一段爱情给我留下了无以伦比的甜,以及,千疮百孔的伤。

我从不后悔曾经的付出,却不打算继续睁着一双充满雾气的迷惘的眼,徒劳地、哀怨地、凄凄切切地、徘徊难舍地一次一次回头回望,所以,必须重来一趟,看物事变迁,观风云无常,以此,

亲手把那些曾经美好的过往,一一埋葬!

然而,带着强大的决心前来,却拗不过命运的轮转。心里寻思着放手放下,迎头却又再看到他,在那日光中,那碧树下,那一块高高凸起的,我常常在上面无聊又无聊地甩着双脚的青石旁……

想要转身,目光却仿佛上了黏胶,无法挪动分毫!

他本是站在峰顶让人不能目触的光辉灿烂的人物,此时却是如此安静,敛去了一切夺人的神采,身形淡淡落寞。心底有种潮湿的意蕴翻涌,我发现自己的韧力和坚持,其实远不若自己曾经以为的那样多。

一阵风过,遥遥地,几片树叶随风零落,落在他的肩头,透着一缕泛黄的暗褐,他没有动,似乎,根本也没有察觉到自己身周,有外物光临。如果走前几十步,伸手,便可以拂下他肩头的落叶,然而,我们中间有蓝色的隔离板,更有许多我无法说服自己去坦然接受和靠近的生活的隔膜。

我不知道自己可以一直站在这里,站多久,看多久,然而,一只温暖的手伸过来,握住了我的手,拽在掌心里摇晃,隐约听到大歪对我说:“西西,时间差不多了哦!回去太晚,我妈又该唠叨不休了……”

胶着的视线终于是伴随着身体的摇晃徐徐剥离,我吸气,努力地调回目光,看向大歪,微笑,说:“好的,我们走!”任由他拉着手,徐徐地转身,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又有树叶零落,落在大歪肩头,我抬手,轻轻帮他拂去,轻而易举!

人与人之间,有些距离与距离的差别,就是如此而已!

一个女子匆匆地从侧面斜穿而来,脚步太急,差点直接撞上我跟大歪。我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往旁边闪避,待稳住身形,抬头望了一眼,忍不住脱口叫了一声:“明兰!”发现这个斜刺儿里突然杀出来的穿着蓝色羊绒大衣的漂亮女子,居然是明兰。

明兰停下,表情亦是十分惊奇,旋即抬头看我,笑容满面,说:“天哪,西西……”几乎是立刻,她的眼睛便盯住了我和大歪紧握的双手。

一瞬间,沿着那道目光,我如此真切地感受到了某种类似于电光透肤而入的寒凉,立即松手,却感觉到一股温和而坚定的力,沿着掌心而来。

大歪同学抓紧了我,根本不容挣脱,十分随意地说:“好巧啊,明兰!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们、我们公司在这边开发别墅,这次是专门过来签署一个、那个……质量工程合同……”明兰看着大歪,表情极不自然,几乎带点口吃状地说出这句话,跟着缓了缓神,急急地说:“我有紧急的文件拿给梁先生签字。你们稍等,我们找个地方说话……”转身,急急地朝着河畔跑去。

原来,那个传说中高价拍下这片土地,预备开发成河畔别墅的人,竟然是梁湛!难怪,他可以那样悠然地坐在青石畔,以某种遗世独立的姿态,独自面对爱拉河。

在我的印象中,梁氏好似一直都以进出口为主业;况且他近年来的主要精力又一直放在非洲,为什么专门跑到这个南方偏远的小城市当起地产商来了呢?

心底有个隐约的答案闪烁,我发现这样的思考问题太过吃力,甩甩头,阻止自己继续进行这种无意义的联想,却听到大歪问我:“梁湛似乎就在附近。你看……我们到底要不要过去打个招呼?”

“呃……”我吃惊地抬头,看了大歪一眼,看到他的眼底有种含带怜悯的了悟的温和。

这个可恶的家伙,可不可以不要一直表现得这般善解人意,这般让人难过?

我吸气,想了想,扬脸,看着他笑,说:“如果他愿意过来打个招呼呢,我们就权当给他面子,陪他说两句话也无不可。但是似乎,没有必要专门过去吧……”

大歪看了我一眼,点头,说:“那我们还是回去吧……”

“你不等明兰了?”我吞口口水,小心地问:“明兰方才好像说,要我们等她吃东西……”

“她应该很忙吧!”大歪的语气极淡,听不出情绪,片刻,再次看向河畔,却跟我说:“梁湛过来了!”放开了我的手,朝着河畔的方向迎了过去。

我轻轻闭了一下眼睛,默立片刻,终于伸手,轻轻扯动唇角,把脸部的肌肉用力往上堆,慢慢把笑容调到适合,亦跟着转身,看到梁湛果然是跟在明兰身后过来了。

他一向都能把衣服穿得极度地合体好看,尤其是……黑色的风衣!走在月光下,便有种出尘的味道;走在日光里,则又隐带三分沉肃。

我的柜子里,似乎还有一件类似的风衣。许久没有清理衣柜,也许回去后,该整理整理,什么时候,把多余的衣服找出来,都捐赠了吧!

走到近前,梁湛的目光似有意似无意地从我面上掠过,看不出悲喜,走到大歪身边,却露出了十分合度的温暖的笑容,同大歪握手。

我亦自然地迈步上前,并不刻意避开他的目光,听到他对大歪说:“多年前同姜先生曾有一面之缘。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姜先生应该是明兰的校友?真是幸会!”

居然是以这样一种身份和方式相见。我下意识地看明兰,听到明兰几乎是条件反射般,急急地解释:“是的,我跟大伟和西西都是校友。大伟他、他是西西的……男友……”声音越说越低,带着种小心翼翼的畏怯,旋即走过来,挽住我,说:“这就是……”

“鲁小姐,幸会!”梁湛不等明兰介绍完毕,已经伸手向我,脸上笑得如沐春风,看向我的目光却带着某种难以言述的锋利的触感。

多么荣幸啊!好像是生平第一次,被他唤作“鲁小姐”呢!

我抬头,迎上他的目光,亦笑着把手伸向他,笑笑地说:“明兰一定是忘记了,我可是梁太太的

心理医生啊!原本就同梁先生有些渊源的……”早已不是第一次在他面前提到媛媛,却当真是第一次面对面说到“梁太太”三个字,一瞬间,如此清晰地意识到,原来很多东西,真的并不是只要懂得,便可以轻松消化。在过去的四年中,我几乎从没有离开过媛媛,对于他与她之间身份的认知,早已在心底深处,一遍又一遍强化,然而似乎直到此刻,当着他的面,叫出“梁太太”三个字,才真正觉出了这三个字中间深藏着的深刻的哀凉。

他的手指,终于一分一寸上前,缠住了我的手指,指尖充满温度,带着轻微的轻颤。握手的力度不大,有种温柔的缠眷意蕴,声音传递过来,却十分地冷静冷淡:“这些年,全靠鲁小姐辛苦照顾媛媛!”

我们之间永恒的话题啊!

以后,怕也是唯一的话题了吧?!

我在心底轻轻叹了口气,轻轻握了他的手一下,松开,抬头,笑着说:“真觉得我辛苦,就拿出点诚意来答谢吧!”

他笑着说:“想要如何答谢,便请鲁小姐赏脸发话!”

我不知道为何,这一瞬间,忽然有种强烈的冲动,几乎是想也不想地冲口说:“你帮我从水里捞一片树叶上来吧……要写过字的那种!” 话说出口,变了脸色。

不,我并没有后悔过,从来从来也没有后悔过,彼年彼月,在树叶上写下一行字,放在水里飘。这并不是我心里真正想说的话。可为什么,几乎是毫不犹豫便出口了呢?

他的目光一闪,却笑笑地说:“鲁小姐说笑了!”

我在心底擦把汗,亦笑着说:“的确是在说笑!”

抬头,彼此对望一眼。

他的眼神深得望不到边,将我的眼神全然淹没!

我看不懂他眼里的情绪,一如,不能分辨方才握手的片刻,漫在他指间太过缠绵难解的隽柔味道。

明兰见我俩说话说个不住,脸露诧容,随即微笑着说:“多么难得啊,大家居然在这里遇见。等料理完了事情,不如一起用个便饭……我请客!”

梁湛看我一眼,又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文件,微微蹙眉不语,似在衡量事情的轻重缓急。

大歪却已经笑笑地开口说:“真不好意思,我妈说了今天要亲自下厨款待西西的……不如我们改天另约时间?”伸手,笑笑地,又一次握住了我的手。

我的手动了动,有种挣脱的冲动,抬头,却发现梁湛的神态已经瞬间恢复如常,说不出地温静坦然,风度翩翩,微笑着说:“正好我这里有件要紧事急着处理,今日确是不巧!”

当然,在他的心目中,没有什么东西比料理工作方面的事情更加重要,一贯如此,又不是今日才知道。

本欲抽出的手,就此定住,我抬头看他,亦笑笑地说:“是的呀,答应了长辈回家吃饭,可不好轻易更改!今日果然是不巧!”

明兰抬头看向大歪,眼神复杂难辨,许久,喃喃地说:“姜家伯母的手艺一定很好,我想无论哪家餐馆也定然做不出那样的好菜!”不知是否是我的错觉,一瞬间,竟从她的话中嚼出了几分略含艳羡和悔意的叹惋的味道。

本以为这些年,媛媛跟着我远赴美国,她如愿追随梁湛,鞍前马后,彼此形影不离,该是十分地称心如意,看这情形,却似乎同大家的预计猜测颇有出入。大致……还是因为梁湛不肯离婚的缘故吧?!

这一潭子水,实在太深太混,及早抽身方为正确之道。

我想了想,决定还是再提醒明兰一声,当下看向梁湛,微笑着说:“前两日接到何太太的电话,似乎有把媛媛送过来的打算!”

梁湛看定我,不语,静默片刻,方笑着说:“如果媛媛愿意来中国,我想,一定是为了看你!”唇角渐弯,一抹笑意深深地蔓延开去。

老天!

这话说得……

这笑容之有深意得……

我跟媛媛之间的感情,可不容许被人这样肆意恶意地歪曲。

我咬唇,狠狠地瞪着他,说:“说得真对!媛媛一向最听我的话。她不来则已,若是来了,定要使出十八般武器,叫你好看!”说出来,还是觉得分量不够,完全不足以形容我心底深处张牙舞爪的愤怒。

明兰脸上的诧色却是更浓,低声提醒梁湛:“对方在等合同!”

梁湛终于敛去笑容,将手伸向大歪,诚挚地说:“改日找时间再聚!”

大歪终于不得不放开我的手,同梁湛握手,亦笑着说:“来日方长!”

两个男人握过手之后,便各自掉头离去。明兰快步地跟上梁湛,我跟上大歪。

大歪一直闷头走路,不复陪我出来时的轻松愉快。

我又是跟着他,一路小跑着,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跑出一程,终于忍不住大声说:“姜俊伟同志,你丫的究竟耍的哪国大少爷脾气?”

大歪站定,不语,许久,方一字一句说:“我好像有点猜出来,究竟是谁买了你家的旧房子,还有……梧桐居!”语气里很是挫败。

我忍不住狠狠擂他一拳头,说:“那又如何?”

“嗯?”他抬头看我,脸上的表情很是不解。

“如果一个人诚心待我好呢,哪怕只是给我一棵针,一根线,我也会感念他的心意,会很快乐!反之,如果一个人心里有太多的东西,只愿意分给我一角,哪怕这一角大得像座金山,它也依旧只是一角……我为什么要喜欢?”

大歪迟疑地看着我,迟疑地问:“你不打算……?!”

“现在,我只打算吃你母亲用心为我做的饭!因为,我能从这饭里品出真诚的味道……”我抬头看他,真诚地笑。

“可是我以为……”

“我还爱他!”我终于转身,认真地看着大歪,一字一句说:“可是爱,不等于妥协和放弃。我得首先……活得有我自己的对不对?”话说出口,觉得松了一口气。不知这到底算不算是一种对自己爱意去向的告白;不知这到底算不算是一个……好的时机?

“当着我的面说爱别的男人,你也不怕我吃醋!”大歪低头沉思片刻,终于抬头吼我,表情够夸张,果然是一副要多吃醋有多吃醋的狰狞模样。

我笑:“那正好,今晚你老妈做菜的时候,可以省醋了!”终于又跟着他,一步一步往前跳,往前跳……

自从发现他就是传说中圈下爱拉河的那个无良开发商的那一刻起,我当然也如同大歪一般,立即明白过来,究竟是谁买下了我家的旧房子,以及,梧桐居。心里到底是有几分欣悦的,毕竟知道,在这离别的四年里,那个男人待我,到底也不是全然无心!

我虽然从不介意在自己认定的爱情里孤身奋战,但如果让我发现,在这段爱情里碰得头破血流的,不止我一个人,当然更好!

上帝原谅我,我就是这么一个凡俗的人,落水的时候,发现原来不止我一人落水,即便境况无分毫更改,也依然能让我不自觉的,从心底生出某种私密的欣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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