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第叁一章 点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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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佛送到西, 告诉贾琏他有母亲的嫁妆可以继承之后,贾敏又点拨了他几句:“你父亲不和韩家来往是你父亲的事情, 你以后若是有机会,还是和你外祖父家多多走动才是。你外祖父历经两朝, 如今虽致仕在家,可是饱经世情,你虽成人,可是到底年幼,阅历和经验上无法和你外祖父相比,常到韩家,听听你外祖父的教导也是好的。而且你的几位表兄弟有些已经入仕, 剩下这些将来不出意外的话大多也都走官途, 多和他们结交一下,也有你的好处。”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贾琏整日处在贾府那个歪风邪气的地方,自然学不了好。不过终究有他母亲给打的底子, 又未长成, 所以还没有长得太歪,尚未成为五毒俱全的纨绔子弟,不过刚刚有个雏形。贾琏的成长历程中一直缺乏长辈的正确教导。贾赦这个父亲不是个好榜样。贾政连自己的儿子都教育不好,哪里还顾得上贾琏。王夫人更是不会伸手。母亲又早已过世。贾母属于溺爱孙子型的。

况且上有读书上进,能光耀门楣的贾珠,下有衔玉而生的宝玉,居中的贾琏就显得黯然失色了。尽管是长子嫡孙, 可是贾母本就偏爱二房,投注在贾琏身上的目光自然少之又少,保证他衣食无忧之后哪里还能有什么教导。如果贾琏和韩家走动起来,饱经世故的韩老爷子可以完全可以成为贾琏人生中的风向标。或许能够把贾琏这棵已经长歪的树苗,稍微纠正回来一点儿。只一点点改变,也许贾琏的人生就会与原来的出现不同,虽不能够挽救贾家的衰败,或许能够拦阻贾家走向灭亡。就算什么都做不到,至少不给贾家的败亡的罪状中再添上一笔也是好的。

其实若是可能的话,贾敏甚至希望韩家能够插手贾琏的婚事,不要给他聘娶王熙凤。读书的时候虽然欣赏王熙凤的泼辣能干,可是等到贾敏真的置身于大环境中,从荣国府的长远角度考虑,贾琏不应该娶王熙凤为妻。王熙凤也不适合嫁入贾家。如果贾家不倒,贾琏将来是要袭爵的,可是王熙凤虽然聪明却因水平眼光局限,无法胜任担负一家兴衰的当家主母。贾家抄家,罪状中至少有三分之一有王熙凤的身影,尽管有些事情她是跟王夫人学的,可是她若是个有见识的,也不会步入歧途。

诚然王熙凤能干,可是她的心狠手辣也无人能比。不说毒设相思局害死贾瑞,也不说弄小巧借剑杀人弄死尤二姐,也不说她在外包揽诉讼放贷牟利。单她让仆人旺儿出面,唆使从小与尤二姐指腹为婚,得了贾珍二十两银子,写下退婚文书的张华,向都察院状告贾琏“国孝,家孝之中,背旨,瞒亲,仗财,依势,强逼退亲,停妻再娶”。这样的罪名件件都是死罪,所以就连张华这个平民百姓也深知利害,不敢造次。

但王熙凤却说,“便告我们家谋反,也没事的。”真是胆大无知到不知道厉害。历朝历代,上位者对“谋反”都是极其敏感的,宁可错杀,不可错放。贾家那个时候早已经是日薄西山,垂垂危矣,近乎鱼肉,任人宰割了,她竟然还主动把刀靶付与外人去。还说“若告大了,我这里自然能够平息的。”,蠢货,真要闹大了,她能平息的了才怪!最后,她这边偃旗息鼓了,可是事情难道不会传扬开来?她这举动根本是把贾家放在火上拷,更不用说能给贾家带来多少祸患。贾琏身为牵涉其中的当事人,更是跑不了。

何况贾琏和王熙凤的婚姻其实并不幸福,固然当中贾琏的滥情风流占了很大的因素,不过王熙凤对贾琏的态度也是个问题。贾琏夫妇一同管家,王熙凤再能干,毕竟不能像贾琏一样可以在外抛头露面,交际应酬。所以王熙凤在内操劳,贾琏在外奔波,夫妻两个一同理家。可是贾琏虽然是外当家,但许多事情上,只是王熙凤说了算。

元春省亲后,要找个人管和尚道士。贾琏想把这个差事交给求了他许久的贾芸,王熙凤答应了贾芹。争执之后,贾琏让步。贾芸落空后,知道了差事被夺的原委,又送礼求王熙凤。王熙凤一句“你们要拣远路儿走,叫我也难说,早告诉我一声儿,有什么不成的,多大点子事,耽误到这会子!”这话说的让人听了不免心凉。

本是夫妻之间你谦我让之事,夫妻一体,却被王熙凤如此看待,而且言语中对压下贾琏一头,不无带炫耀的意味。同床共枕的丈夫在权力和利益中也退避三舍,有多少柔情天然能够禁得起这样的消磨?以至于发展到后来,夫妻两个的情况变成“奶奶的心腹我们不敢惹,爷的心腹奶奶的就敢惹。”事事王熙凤都要压贾琏一头。

书中贾琏手中没有出息的产业,所有的花销,除了月钱就是帮府里办事从中昧下那么点钱。等到王熙凤进门的时候向老婆讨要,花老婆的嫁妆,以至于在王熙凤面前无法挺直腰杆,甚至让王熙凤说出“别叫我恶心了.……把我王家的地缝子扫一扫,就够你们家过一辈子”的狂妄言语。不但蔑视丈夫,更是把贾家也一并踩了下去。希望这次贾琏得回母亲的嫁妆。有了这笔产业,将来他在王熙凤面前也能硬气点。

像王熙凤这样的,抓尖要强,挟制贾琏,独揽家政大权。在夫妻之间,她事无巨细,也处处都要占先。让贾敏不知怎么的想起了金大笔下的公孙止和裘千尺这对“怨偶”,他们的情形与贾琏和王熙凤这对夫妻有很多相似之处。夫妻之间相处,若有一方居高临下,另一方单是忍受的话,这样的婚姻很难长久,忍的了一时,却忍不了一世。

何况在这个男权社会,男子本就高高在上,到了他们夫妻这里却相反。贾琏身处在男子为尊的大环境中,绝对不愿意一直被妻子俯视。面对他们夫妻这种相处情形,心中难免不会有想法,时日一长,免不了和妻子渐行渐远。最终因为尤二姐的死亡,而彻底引发贾琏对王熙凤的不满,夫妻情分越见淡薄,最终王熙凤落得个“一从二木三人令”的结局。

不管是从夫妻感情还是为了贾府的将来,贾琏和王熙凤都不是合适的一对。贾敏不希望他们成就婚姻。可是希望毕竟是希望,韩家在贾赦和贾母皆在的情况下,不可能插手贾琏的婚姻。而贾敏也不好出面拦阻。

一则,是现在贾琏的婚事还没有提及,将来贾府谈起贾琏的婚事的时候她未必知情,恐怕要等事情定下来了,她才会被告之。贾敏总不能现在就和贾母、贾赦说,让他们千万不要和王家议婚。那简直是莫名其妙。

再者,当年贾赦和韩家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这些年过去,人们不再提起并不代表遗忘。不管怎么样,这件事对贾琏说亲都会有影响。何况贾赦不过空袭了个爵位,并无官职在身。而贾琏则是白身一个,将来就是捐个出身,也不过是图个名好听罢了,当不得什么大用。荣国府内袭爵的贾赦偏居一旁,二房反正居于正房这样的事情根本瞒不了外人。若是议亲的话,女方稍一打听,就可以打听出来。

如此一来,众多劣势下,贾琏的想说门合适的亲事并不容易。高不成,低不就,比较起来,出身王家的王熙凤应该是其中条件最好的,况且贾王史薛四大家族,一向联络有亲,此次婚姻亲上加亲,无可厚非。

在这种情况下,就算贾敏出言反对,也无法改变事实。何况不是谁都有她那样的“预言能力”的,哪里能够看的那么长远。若是贾敏不知道将来的事情,她也会觉得这场姻缘极般配,乃是天作之合。再说,贾敏一个已经出嫁的女儿,不好过分插手娘家的事情。当初贾珠的婚事上还是贾母来信上提了一笔,她回信的时候给出建议,并没有帮着做决定。就这还惹怒了王夫人呢,何况她这次要是反对贾琏和王熙凤的婚事,不仅是和王夫人结仇,而且还是和王家过不去。贾敏又不是闲着没事干了,既然知道事情不可为,她才不会找那个不自在。

贾敏望着贾琏心中暗自叹息,只盼望外有韩家,内有产业的贾琏将来和王熙凤的发展与原著不一样。感慨完毕的贾敏将早前临波就拿过来,放在她手边的首饰匣打开,从中拿出两张纸,递了过去。贾琏接了过来,扫了一眼,发现不过是两张商铺的店契,抬头望着贾敏,有些不解她拿这个给他看是什么意思。

面对贾琏的疑惑,贾敏解释道:“这本是你们府里在金陵的产业,商铺地处繁华,生意兴隆。我这边的人到金陵办事,发现府里正在处理产业,就把它们给买下来了。本来我以为是家里出了什么事情,所以不得不贱卖产业。等我写信询问,得知一切安好。这就让我疑惑了,不过我想你应该明白是什么回事吧?”

贾母为了平息贾赦那面的不满,而且王夫人管家也需要人在外出面料理一些事物,毕竟贾政是“不耐俗务”的,所以已经成人的贾琏开始给王夫人打下手。虽然不曾接触核心,可是一番事情管下来,贾琏也不是一个一无所知的“小白”了。听贾敏这么一说,哪里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他有些不敢置信的瘫坐在椅子上,喃喃自语:“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不会的,太太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不会的,这不可能!……”

“这有什么不可能的。”贾敏毫不客气的打断贾琏,冷笑道:“荣国府是你父亲袭爵,将来也是你们这一支住在府里。你二叔那边,总有搬出去的一天。说句不敬的话,等到老太太过去的那一天,就是你们两房分家的时候。你好歹也是读书认字的,而且也在外交了不少朋友,想必对于分家之后各房子弟继承多少财产应该知道个大概吧?人都是自私的。如今你二叔他们一家居住正房,又管着家,比大房还风光!你们虽是正经的荣国府主人,可是却看着二房脸色吃饭。爵位在你父亲的身上,你二婶没法子。可是她就心甘情愿的看着多半个府里的产业都落在你们这房?然后转过来看你们这边的脸色?”

贾赦一向自顾享乐,对膝下的儿女不闻不问,哪怕贾琏是他的唯一的嫡子也一样。邢夫人是继室,贾琏本能的对占了他母亲位子的女人没好感,何况邢夫人的为人也让人瞧不上眼。贾政虽然每每见了儿女面之后都是一顿训斥,但是并非不关心子女之辈。之所以板着脸教训孩子,更多的是爱之深,责之切,一副“恨铁不成钢”的心态。而王夫人素日里吃斋念佛,慈眉善目,宽柔待下,满府都认为她是个慈悲的。这样的一对夫妻与贾赦和邢夫人相比,更让人觉得像父母。

贾琏对王夫人并没有威胁性,所以王夫人也不吝惜做个好二婶,在贾琏的成长中付出关心。她照顾贾琏的举动不仅为自己博得了好名声,而且也笼络住了年幼无知的贾琏。让丧母之后无所依的贾琏对二房产生了孺慕之情,比之父亲和继母的漠不关心,贾琏感情的天平慢慢的向二房倾斜,以至于后来,对贾政和王夫人的感情比对贾赦和邢夫人都要深。潜意识中,失去了母亲,父亲又不理会自己的贾琏把贾政夫妇在心中当成了父母而敬着,如今被贾敏这么一挑明,贾琏在感情上一下子无法接受。

贾敏知道贾琏心向二房,可是不管怎么说他都是大房的人,涉及到大房的利益他不可能无动于衷。贾敏要做的就是戳穿王夫人至善的伪装,让贾琏能够看清楚王夫人真正面目,从而和二房疏远起来。这样将来王熙凤嫁进来,就算王夫人是她姑妈,她也未必像以前一样,一心一意的帮着王夫人。

贾琏呆呆的坐在椅子上发怔,不言不语,似乎贾敏刚才的言语对他冲击太大。良久,抬头,双眼无神的望着贾敏,开口:“姑妈为什么要把事情告诉我?而不是告诉老太太?”自从母亲死后,王夫人慈爱的形象曾经一度在贾琏心里代替了母亲,如今贾敏把他心中的“圣碑”被打破了,虽然知道贾敏是为了他好,可是他还是无法接受,甚至此时他对贾敏甚至是有些怨恨的,他宁愿和以前一样,什么都不知道。

“告诉老太太?”贾敏轻笑着,又下了一剂重药。“就算告诉老太太有什么用?老太太难道还能把变卖出去的产业全都赎回来不成?府里除了你二婶,现在还有谁能管家?难道你还指望老太太那么大的年纪亲自劳累不成?”这个时候还指望贾母做主,贾母人老成精,未必不知道王夫人做的手脚,她偏心小儿子,自然也想着将来二房分家吃亏,明面上不好添补,暗地里王夫人拿点就拿点去吧。

被贾敏这么一说,贾琏立刻熄火了。贾母的偏心他不是不知道。可是身为晚辈,终不能指摘长辈的不是,否则是不孝。况且正如贾敏所说,告诉贾母有什么用?王夫人挨顿训斥,把钱交出来。可是只要王夫人还管着家,这样的事情难道就不会再发生?

何况王夫人若是切辞狡辩,说是家中入不敷出,不得已变卖的产业,银钱早已经入账,花费殆尽,只怕也得捏着鼻子认了。毕竟他曾经听到王夫人和贾母言谈中谈起过,要将几个没什么出息的铺子出手,免得府里连年往里贴钱,贾母也应允了。若是王夫人拿这个当说辞,纵然有不妥,只说被下人蒙骗了,他还真是无话可说。

再说他对家里的产业根本不清楚,谁知道以前王夫人有没有做过同样的事情?若是贾敏不说穿,等他管家的时候,想着从账面看出来,做梦!贾琏太知道此种关窍了,他也曾借着管事的机会从中牟取了一些钱财。那帐做的四平八稳,若不是经手人,怎么查都查不出不妥来!

若是不让王夫人管家,那么让谁管?邢夫人?更不行,行事的气度和风范实在是拿不到台面上,让她管家徒让人笑话,还不如王夫人呢,至少王夫人大面的功夫不会错的。指望孙媳妇?他还没议亲,贾珠倒是定下了婚事,可是新媳妇过门还有段日子,也没有刚过门就当家理事的,何况贾珠的媳妇也是二房的,谁知道能不能信任?

贾敏叹了一口气说:“我在家的时候和二哥的关系要比和你父亲的关系好。本来我想着说给二哥听的,只是我本来就与二嫂不和。而且这事我不知就理,终究只是猜想,并没有确实的证据。若是这么做了,不免担上个挑拨二哥二嫂感情的罪名。况且二嫂所作所为虽然让人诟病,终究是为了二房打算,我也就没做那个小人。今日告诉你,也是让你长个心眼,别‘人家拿个棒槌你就认作针\',有些事情是要过过脑子的。”贾敏又开始撇清自己。

贾琏起身,对着贾敏深深的拜了下去,直起身道:“姑母的教导小侄谨记在心。说出来姑母别笑话,小侄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人这么教导过我呢。”说着贾琏想起过世的母亲,眼圈红了,拿出帕子点了点眼睛,又正色道:“今日姑母所言,小侄绝对不会向第三个人语,如有违背,让我过世的母亲……”自从知道韩家并没有对他不管不顾之后,贾琏心中最看重的就是他的母亲了。

“琏儿!别瞎说!”贾敏看见贾琏拿他母亲发誓,自然知道他是真心真意的,忙拦住。虽然她对誓言这些东西并不太相信,但是她也无意惊扰韩氏的亡灵。打断贾琏,贾敏道:“你有这个心就好。至于说不说出去我并不在乎,我一个嫁出的女儿,也拿我怎么样不了。”贾敏知道贾琏既然拿亡母发誓,说了不会对外说,自然不会往外说。贾敏为了不给贾琏带来压力,还是自我描补了一番。

其实就算贾琏说出去贾敏也不担心,从头到尾她可没说一句王夫人吞没公中产业成私房的言语。虽然是意有所指,可是若是贾琏不往那里想,心中不怀疑,自然无事。贾敏的话不过是把潜藏在贾琏深处或者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火种点燃而已。书中的贾琏内心深处未尝没有这样的念头,只不过没遇上贾敏这样的契机,而被埋藏,就连贾琏自身都没发觉,因此他和二房的情份持续到永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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