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陈府歇了一晚, 向南也就轻松了那么一时片刻, 早上用过早饭,上午陪着赵悦整理了一下今天要送出去的东西.
临近中午的时候宫里来了位德通公公,这人向南听陈大人提起过, 说是老关身边第一公公.
德通也是第一回见向南,可谓是闻名已久, 这会儿见到了自然是笑吟吟的行了一礼,向南自然是一开头就把人给扶了.
这位虽然按理来说还是下人, 比不得前朝官吏, 可到底是皇上身边的,向南还没那么愚蠢的真就要坦坦荡荡的受了人家的礼。
“皇上跟陈大人正在宫里等着大人呢,咱现在就走?”向南也没啥好打理的, 原本向南还换了官服准备先去吏部递交文书算是报个道, 这会儿刚好就能让守门的老张回头跟夫人说一声,自己就跟着德通走了。
陈府距离皇宫说不上远可也不算近, 每日里陈大人都需要坐马车去上朝, 向南出了府门,外头已经停了一辆暖黄色宽敞马车,一看就比格不低的那种,轮胎也已经用内部有纹饰的透明胶胎包裹了,行走间不再颠簸吵闹。
向南多看了一眼那装饰得堪比艺术品的轮胎, 再想想自家简单粗暴的黑色树胶轮胎,不由心里感慨一回果然是大佬与小弟的距离。
或许是因为马车不一般,入宫门的时候守卫居然拦都没拦一下, 甚至远远的看见就恭敬的低头避让开。
等到入了宫道行了一段时间,坐在外面的德通公公通知向南下马车。这回是向南正儿八经第一回进宫,上回殿试时还是在外宫,这回却是真个进了皇上办公行走居住的内皇城了。
或许这世界上真有那种人一踏入就能瞬间感受到不气势的地方,据说这座皇城已经屹立有数百年了,也不知是不是真有啥龙气之说,几乎连续五个朝代的开过皇帝都有志一同的将皇城定在这里。
所以说,现在向南脚下踏着的那一块地砖都很有可能比他大几百岁。
向南心中不由生出一种对时间对岁月的敬佩,哪怕是德通公公态度温和还时不时跟他介绍宫中沿路风景,向南也不敢放松心态的东张西望,只匀步跟着德通公公前行。
便是路边有宫女太监躬身行礼避让向南也没好意思转眼多看几眼。
约莫走了两刻钟左右,向南一路都被皇宫里这数百年气势给镇得有点晕,只听见德通公公直接带着他拾阶而上进了一座宫殿,而后又转了偏殿,见到了已经坐在长长饭桌前等着的师傅跟老关,老关身边还有已经渐渐退去婴儿肥长出少年模样的太子。
太子今年应是十三,却已经跟着皇上处理一些杂物了,现在连小朝会的时候都会带上太子,让太子参与朝政。
陈大人私底下跟向南说起过这事儿,觉得只要不出别的意外,下一届换天子将不会生出什么动荡。
这对于大业来说,是一件天大的好事,对像陈大人钟大人他们这样的纯臣来说也是一件好事。大家都不用站队,就一心一意为龙椅上的皇上效忠就好了。
用其他皇子来磨砺太子的皇帝向南一向认为是思想过于极端,那样磨砺出来的太子或许会心机深沉,可与此同时也将花费过多精力到阴谋案算中。
做皇帝,特别是做一位想要开创盛世的皇帝,目光必然是需要放远的,远到什么程度?远到超出大业朝原本的疆土,到雪山之外到大海的尽头。
当一个人将世界当做是自己的征途,那后宫中那些尔虞我诈就变得犹如顽童稚子的玩耍,毫无引人或气或笑或悲或喜的资格。
“微臣参见皇上,参见太子殿下。”
向南垂眸恭敬的向两位现任大佬与未来式大佬行了跪拜礼,皇上笑着抬手示意德通公公赶紧将人给扶起来,“怀允可算是到了,来来来,三年不见,朕对怀允可是想念得紧。今日召你入宫也没别的事,只为你摆桌接风洗尘再好好叙叙旧。”
陈大人站在一边笑着走上前将向南拉到桌旁坐到自己下手,“皇上今天可是难得大方的让御膳房上了好些个难得一见的菜色,你赶紧坐下好好尝尝。”
向南笑着跟太子对视一眼,太子满眼笑意的朝向南拱了拱手,向南拱手微躬回了礼,这才在陈大人的拉扯下坐下了。
一顿饭倒也吃得挺放松的,没有什么一道菜不能吃三筷子的规矩,也没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皇上时不时就会问一两句话。
或是跟陈大人说今儿早朝时谁谁在下面站着打瞌睡,以为躲在前面人身后他就看不见,或是问向南昨晚睡得好不好。
总之都是很拉近关系的家常话,等吃完饭,向南哪怕伸出陌生环境,可因着身边的人都是熟人,也放松了很多。
吃过饭四人移至偏厅内室,一人一盏茶坐着说话。
“今年秋收之后大山县粮食产量已经略有富余,山薯在微臣离开之前就已经有几处商户谈妥了订单,申请这个冬天修建温室大棚的农户增加了十之三数,矿厂那边今秋就得抓紧时间扩大规模,隔壁几个县也发现了煤矿......”
“等修路队再花一年,怕是北肃郡整个郡都能将主要道路修好,到时候要运进运出就方便多了,路上所耗费的时间也能减少约莫三分之一。”
“以微臣愚见,咱们大业各处主要道路都应该重视起来,特别是南北干道,以及各处重要军营驻扎地之间的。”
个中原因自然是一想就明白,皇上点头表示赞同,一旁的太子琢磨了一下,“可是这花费是否太巨大的,修全国道理让孤想到了古时长城以及人工沟通南北大河山川之事。”
那些虽然对于后世来说确实是很好的工程,可对于当时的国家以及百姓来说,却是劳民伤财,叫国家负担沉重,百姓也苦不堪言。
现在虽然大业经过了几年的风调雨顺国库显得充盈,可若是真要大动工的干这个,怕是也要落下后患。
皇上对于太子的出声也没阻止,显然是允许太子跟向南直接对话的意思。陈大人在一边本着吃大户的念头喝着茶啃着点心,皇上就喝着茶靠着椅背面上带着放松的浅笑听着太子跟向南说话。
“微臣在大山县的时候,一开始修县城到郡城的那条道路前后加上各种事项,约莫耗费了四百多两银子,中间途径三十多个村子,没有绕路别的县城。”
“不过修通之后第一年单单是将道路客流货物运输权限租出去,一年为一百八十两,往后大山县越发繁荣的时候道路租金也能慢慢往上加,中间维护道路的费用约莫一年四十两以下银子。”
“也就是说,除去修路时大山县更加繁荣以外,未来道路维护费用不再需要衙门负担,甚至连修路的投入也能从这里慢慢回本。那么这条路促使县城发展的结果,就是白赚的。”
这些账本皇上那里自然是有的,当初向南可是每年都会整理大山县财政数据给皇上寄回来。太子估计是没看过,此时听说修路居然还能挣钱,顿时露出吃惊的小表情,抿着嘴想了想,太子继续询问,“为何要将道路租给商人?那以后全国的道路都要租出去?这岂不是叫商人掌控了咱们大业的道路?”
这自然是不可能的,向南详细说了一下租了道路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这所谓的租路也就是承包权限也是有限定的。
不能说这一截路啥都给了对方,这肯定不可能,另外哪怕是蔡老板有了那条路的客运货运权限,可也不能硬逼着人家自己有马车牛车的人非得坐你的车,这就是属于人家“私家车”的意愿了。
只能说这条路不能有别的专门从事载客运货的人。
向南又就商户这一事跟太子说起了制药厂,“其实商户虽然被大家认为是最低贱的户籍,可实际上一个国家是离不开商人的,太子殿下您想想,若是没了商人,那么北边的皮毛如何卖去南边,南边的粮食果蔬又如何运到北方?虽然也能由朝廷来负担运输,可是这样就是加重了朝廷的负担......”
“微臣一直相信存在即合理,既然商户他出现了,且还是从几百年前出现了货币开始就出现了,那么它必定就是有一定道理的。咱们重农抑商,一开始就是因为商户不好管理,若是叫商户随意发展,怕是一个国家都会随了他们的心意想要怎么拨动就能如何揉捏。”
“若是商户利用好了,咱们朝廷想要修路甚至建立什么大规模的制药厂制衣厂等民生用品,就要更容易了,甚至有的只需要朝廷出个名头,一文钱都不用出就能建起来,到时候咱们就让他们交税,这些肯定就是咱们朝廷以后的上税大户。”
“到时候这些东西生产得多了,市场上肯定就要降价,咱们就让商队运去北边互市去卖给外族人,让他们花个几年时间习惯了用咱们大业的货物,生活里处处缺少不了咱们大业朝生产的东西,等到他们不听话了,嘿,咱们就给他们来个经济制裁。”
这三年向南吹牛洗脑的口才那真不是虚的,成长得颇为厉害,现在便是十三岁的太子都被向南这一番话吹得热血沸腾,伸着脖子坐在向南旁边追问向南什么是经济制裁,听起来就很牛啊。
向南喝了一口茶,嘿嘿一笑,“经济制裁嘛,就是封锁他们的经济,让他们越养越多的羊毛牛肉没办法卖到咱们大业,也买不到已经习惯使用的各种生活必须货物。”
“其实互市也有渐渐削弱他们势力的作用,市场引导了生产户,比如说一个地方市场上大米很贵,连续贵了两年以上,那么当地的老百姓为了挣钱,肯定会有倾向性的去种更多的水稻,若是持续性涨价三四年,那当地说不定十亩地就有九亩地种的都是水稻了。”
“若是咱们持续不断的高价从蛮族手里购买羊毛羊肉牛肉这些,蛮族的人也需要生活,那么为了挣更多的钱,他们就会用更多的草地来蓄养牛羊,对于战马的蓄养可就会大大减少,若是持续个十年以后,怕是他们的战马也就十不存五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