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京城除了礼部会试之外,更大的事情就是北狄火部来京。北狄势力最大的有三部,风部、雷部与火部。风部素来与□□交好,通婚不断,当今圣上还是风部的外甥。而雷部则想来与□□不合,时不时便会发兵骚扰边界。无奈风部与雷部之间隔着火部,让当今无法征讨。故圣上一直想与火部交好,只是火部信守中立两不相帮。如今火部来朝,圣上大喜,命典客衙门好生接待,还让皇室成员在午门前欢迎。
于是,林黛玉也接到了圣旨。黛玉听完圣旨之后,皱了皱眉,对宣旨的戴权道:“戴公公,臣女乃外臣之女,如今位列皇家,怕是于礼不合吧?”
戴权心知这位县主素来多心,便笑道:“圣上知道县主会多想,便嘱咱家转告县主一句,既然县主是上了玉牒的,那就是真正的天家之女。”
黛玉听完后,心里愈加不悦,但是面上不露,笑道:“多些公公解惑。想来公公还有事,我这便不留公公喝茶了。这是一点小小意思,留给公公喝茶罢。”
说完,戴权手上多了一个荷包。这戴权乃积年宣旨的,岂不知当中的意思?这荷包一到他手,便晓得有多少。见黛玉给得爽利,戴权也笑得灿烂。二人闲话了几句,戴权便告辞了。
戴权一走,黛玉脸便露出不悦来。锦雯忙问道:“姑娘这是怎么了?这随驾见朝乃是天大的喜事,别人争都争不来的,为何姑娘还如此忧虑?”
黛玉道:“这北狄火部来朝便是此部向我朝示好之意,圣上岂能无笼络之意?风部素来便与我朝通婚,而雷部则素来与我朝为敌,若是能拉拢火部,则我朝北部之患可平。如若要拉拢火部,莫如通婚。静嘉公主因病不能出席,如今这伴驾的只有我在合适年龄内。若是火部之人没有看上尚好,看上了,只怕是少不得要去那蛮荒之地了。”
听黛玉如此一说,锦雯也有些慌了,“若是这样,姑娘不如称病吧?”
黛玉摇摇头,“刚刚戴公公才宣过旨,我就‘病’了,未免有欺君之意。”说到这,黛玉忽然想起了什么,冷笑道,“宫里的贵人们真是打得好算盘,怕是早晓得火部来朝,便早早让静嘉公主称了病!”随后黛玉又自我安慰道,“罢了,罢了,风部娶的是公主,真真的金枝玉叶,断无让火部娶我这个便宜县主之理。否则和亲不成,反惹得火部反了岂不是不美?”
这边且不提黛玉为此事烦恼,那边周瑞家的见戴权出了大观园,被唬了一跳。这天家的礼仪让她看得眼都花了,如今这圣上只是宣旨便是如此阵仗,还不晓得以后元春再省亲的时候会什么光景。周瑞家的按下心中的羡慕,快步朝潇湘馆走去。
待到了潇湘馆附近,周瑞家的忙将一个在附近打扫的小丫头招了过来。那小丫头见是周瑞家的,忙赔上笑脸道:“周妈妈唤我过来可是有什么要吩咐的?”
周瑞家的见这个小丫鬟识趣,便也笑道:“你这小蹄子倒也懂事,不枉我疼你一场。——刚刚是不是有人去见林姑娘了?”
那小丫鬟笑道:“妈妈刚刚进来的时候没瞧见那位公公么?好气派哟!”
周瑞家的只当这个小丫鬟没见过世面,便笑骂道:“你这小蹄子!好好做事,没准明年娘娘省亲的时候,太太赏你个恩典,让你进园子看看。”
小丫鬟听了,忙作礼道:“那翠稻就谢过妈妈了。”
周瑞家的见闲话了这么久,便准备问正事,“你可知那位公公宣的是何旨意?”
翠稻忙说:“妈妈,我又不是林姑娘房里当差的丫头,只是负责潇湘馆的清扫的,如何听得到?”见周瑞家的面露不悦,翠稻又说,“不过在外面我也隐约听到什么,如今北狄派人来觐见圣上,圣上让林姑娘伴驾呢。”
“哟,好大面子啊!”周瑞家的也吃了一惊,她也晓得能伴驾的只有皇后、宠妃跟皇子皇女们,如今让林姑娘伴驾,分明是抬了她的身份。周瑞家的也暗想,是不是还要陪着王夫人一条路走到黑。
“周妈妈是不是想对那位姑娘示好又怕太太说什么?”这翠稻也是个七窍玲珑心之人,平日里也晓得王夫人与林姑娘的那些事。往日大家都顺着王夫人踩林黛玉,如今林黛玉发达了,自然少不得有许多人过来巴结。见周瑞家的如此神色,她自然也猜出了七、八分。
周瑞家的见这翠稻伶俐,便道:“你且随我来。”
翠稻面露犹豫,“如今我只是打扫丫头,这里的落叶还没扫干净呢?”
周瑞家的白了翠稻一眼,道:“你这小蹄子!明儿我回了太太,给你个轻松的活,你且随我来,我有事要嘱咐你。”
那翠稻便随了周瑞家的去了,至于去了又有什么事情就不是小子所知晓的了。
这北狄来朝自然是盛事,但也有人不满。这陪都的安东郡王正在拍着桌子质问张友士,“你说过,这北狄断无与他和好之可能!如今风部不要说了,连火部都来觐见了。若是此两部都掌握在那人手上,只怕是北狄也就平了。”
“殿下不用忧虑。”张友士虽然也没有料到火部忽然与□□修好,如此以来倒也打乱了他的安排。“这火部不反,但臣却有办法逼反。”
“哦?”听到张友士如此说,安东郡王脸色也好了不少,“先生不妨说说看。”
张友士微笑道:“若是这火部的单于死在□□,殿下觉得火部会不会反?”
安东郡王听后,大笑道:“原来先生早有安排,倒是孤莽撞了,向先生赔罪了。”
张友士忙避开安东郡王的礼,道:“殿下不必多礼,臣这就下去谋划一二。”
这张友士出了安东郡王府,便快马赶往西京。
西京。书客居。
这书客居乃是京畿之地数一数二的书店,不仅有□□的书出版,还有不少洋书在此出卖。至于有没有人看得懂洋书,就没有人知道了。
因为书客居名头大,书又多又便宜,不少文人雅士便时常来此闲逛。而不是来京会试的试子也常来此处购书看书,倒也是个好去处。故而张友士在此出现倒也没人怀疑什么,只是书店老板见了张友士有些吃惊,迎了上来道:“张大人,可是来买书?”
张友士笑道:“听说你这新到了一批新书,可否让我看看?”
那老板会意,忙道:“张大人这是什么话?快随小的去后院看看便可。”
一到了后院,那老板忙掩了门,问道:“可是要动了?”
张友士点点头,“明日便是,你可准备好了?”
“大人放心,我这俱是死士,明日去了便不指望回来了。”
张友士点点头,“尔等家人我自会安排好。”
次日,少府监便派了几位伺候丫鬟过来了。毕竟今日是黛玉以县主身份伴驾,无论如何不能缺了礼数。这礼服也送到了,不单是黛玉的礼服。连黛玉的四个贴身丫鬟也有礼服,也要被宫里的丫鬟细心地打扮一番。
这几个丫鬟也晓得轻重,连一向活泼的l琴也乖乖地呆在那让人妆扮。只有王嬷嬷一人忙前忙后,指挥潇湘馆的小丫鬟们给宫里的丫鬟打下手。贾母也知道了此事,还让鸳鸯将她的一套头面送了过来,说是让黛玉瞅瞅如果好看便用上。
黛玉见那头面甚是华美,连几个宫里的丫鬟都露了一丝异色。只是匣子有些古旧,看花纹似乎是自己母亲爱用的。黛玉忽然想起,其实贾母也起过心思将自己母亲送进宫,无奈天不遂人愿罢了。如今这番,怕也是想让自己在圣驾面前邀个宠,也只得随了。
收拾了快一个时辰,几位少府监的姑姑看了之后,确认没有失礼之处之后便让黛玉上了县主的鸾驾,而几个贴身丫鬟也有小轿随行。因这是县主的鸾驾,荣国府只得开了正门,将黛玉送了出去。
在这县主鸾驾之后少不得是一片惊叹与议论之声,独独小红瞥了一眼,冷冷地说了一句,“不晓得林姑娘此番去是福还是祸?”不过话声音并不大,怕只有她自己方能听到。
午门。
林黛玉第一次晓得午门除了用来砍头之外,还能用来接待使臣。因为这火部没有与皇族通婚,算是外夷,便只能在午门觐见。
黛玉安静地站在皇帝的右侧,左侧则是端慧皇太子、定亲王、嘉亲王和其余重臣,而右侧则是纯贵妃、哲贵妃、长公主等人。不过让黛玉有些不安的是,自己站的还蛮靠前,而自己左近似乎也没什么平辈,黛玉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不多久,一个年近三十的大汉带着两个男子走了上来。“陛下,火部头领阿古拉见过□□天可汗。”
皇帝忙地扶起这个阿古拉,笑道:“单于辛苦了,从大漠风尘仆仆地赶来,可见单于的心还是向着我们□□的。”
阿古拉道:“那是自然,□□盛世之像,四海莫有不服的。今天我是带着我的两个儿子过来见见世面的。”
阿古拉的话虽然并不高雅,但是几个马屁是拍得皇帝非常舒服。皇帝笑道:“这就是你的两个儿子,快与朕说说。”
阿古拉将一个皮肤黝黑的汉子推到了前面,“这是我的大儿子,巴拉。”这个巴拉忙得见了礼,然后阿古拉又将另一个人推到前面,看上去这个儿子只有十四五岁,皮肤白净地像个□□人士,“这是我的二儿子,吉日格勒。”吉日格勒也见了礼。
皇帝似乎也对吉日格勒的血统有了好奇,道:“你的大小子看上去定是大草原上的好汉,只是你二小子怎么看怎么像我们□□的人?”
阿古拉大笑道:“我家二小子是我的中原老婆生的,所以看上去清清秀秀的,外人不晓得,还以为他是南边的小伙子呢。——这次来,我一则是向天可汗进献贡品,二来也是替我二小子向陛下求个恩典。”
皇帝自然高兴阿古拉有所求,只要有所求要拉拢就不是难事。皇帝笑道:“单于不妨说,只要朕能办到的,自然替你办到。”
阿古拉道:“也不是难事。我这二小子素来仰慕中土文化,想来□□参加那什么会试?不过他说好像错过了什么乡试,希望陛下能给个恩典,让他免试。”
皇帝见是如此简单的事情,便道:“这有何妨?若是你二小子想在□□为官,何须考什么功名?朕赐他一官半职即可。”
阿古拉摇头道:“我这二小子牛心得很,非要参加那个考试。说想试试自己的才华。”
皇帝沉思了一会,道:“既如此,朕便命礼部让你二小子去参加会试。”说完,皇帝对吉日格勒道,“若是你能进三榜,朕自然要给你个好出身。”
“外臣多谢陛下恩典。”吉日格勒忙跪下答道。
黛玉看了吉日格勒一眼,觉得甚为不错。心想,即便是后世,能选择不当“二世祖”的人可不多。况且这位自己老爹也算一个部落的酋长,还有皇帝撑腰,居然还去参加“公务员考试”,还真是不简单。
正当黛玉正在打量吉日格勒的时候,吉日格勒的目光也对了过来。黛玉蓦地脸一红,将视线移开了。正在这时,她忽然看到侍卫当中,闪出一丝寒光。忙喊道:“小心!”
然后冲了出去,想将吉日格勒拉开。未曾想,这枚箭头已经射了出来。黛玉之觉得胸口一疼,顿时气闷晕了过去。在晕倒前,黛玉心想:果然好人做不得啊!
黛玉这一倒,顿时场面乱了。几个权臣大吼道:“护驾!”
那个射出一箭的刺客还没来得及补上一箭便被临近的侍卫砍成了肉泥,只有站在不远处的张友士冷笑一声,快步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