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善德居笑借琉璃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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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说着,绣影捧着个盘子进来了,盘子里放着一壶茶和几碟点心。秦易略尝了几块,只觉得甜腻不堪,再一品茶,还可入口。但眉头却微皱了起来,他随口问着绣影,“怎么去了那么久,也该叫几个小丫鬟去做事。”

“在前面遇上了我们哥儿的奶娘,浑说了一气,这才耽搁了工夫。”绣影说道。“她浑说什么?”绯雪好奇道。绣影看了文哥儿一眼,方哎哎道:“昨日二太太查出来,她拿了哥儿的东西去当,原是要撵到庄子上去的,但念着她是哥儿的奶娘,只罚她去二门上当守门婆子,刚刚在路上遇见她,想是喝醉了酒,混骂着二太太和我家哥儿。”“只是一个婆子喝醉了胡言罢了。”秦易笑道,“说起来二嫂子方才让人传话,说是让管事的领了几个家生子进府里,我们一道去看看罢。”

信二爷一家本该住在西府,只是二太太在东府管事,因而索性选了个两府中间的院子,遍植了花木,倒是郁郁葱葱的一番好景致。信二爷也有几番文才,提了个善德居的名号。进了院子,自然有垂手在廊下的小丫鬟迎了上来,领着秦易他们去了东屋。进了屋见着南窗下摆着一张美人榻,榻边摆了一对梅花式雕漆小几,几上设着越窑青瓷大花瓶,瓶里插着几枝时鲜花卉,东面放着一个博古架,架上放了些金石玩物,靠西则是一溜的红木椅子,都搭着银绿的撒花套子,榻旁是雕花描金书桌。

榻上端坐着一个年轻美貌的妇人,穿着桃红衣裳,发上饰着银镀金嵌宝石蝴蝶簪,唇畔含笑,手里捧着个金镶玉的手炉,露出半截皓腕,腕上套着对金嵌珍珠花蝶纹手镯,见着秦易他们进来,方笑道:“怎么才来?”让着秦易他们坐下,又唤了丫鬟来倒茶。闲语了几句才道:“文哥儿来得可巧,夫人方打发了人来说,前儿个将你身边的两个到了年纪的丫头配了出去,让我再找两个伶俐的补上。管事的带来的家生子倒有几个能干的,我早早便备下了。”“嫂嫂费心了。”文哥儿腼腆笑道。“费什么心,不过是些寻常事,平日有什么不足,只管让人来说便是。”这二太太笑道,忽然又言道,“大公子今日一来,我少不得有事相求。”“什么事,二嫂嫂尽管吩咐就是了。”秦易微微一笑言道。“前些日子,大公子过生辰得了一架十八扇的琉璃屏风,过些日子,二老爷要在府里摆宴,且借来用用可否。”二太太笑言道。“不过是件玩物,嫂嫂派人给佩玉说一声就是了。”秦易倒不把这称得上稀世奇珍的琉璃屏风放在心上。又闲谈了几句,二太太方让丫鬟去传那几个家生子进来。

不一会儿,一个娇俏可人的绿衣丫鬟带着八个十三四岁的女孩儿进了屋。一个个微低着头,甚是乖巧。“我那院子里倒不曾少了人手,由着雪妹妹你们挑吧。”秦易温和笑道。“我倒瞧上了一个,嫂嫂可别嫌我贪心啊!”绯雪轻笑道。“二姑娘尽管挑就是了。”二太太笑语道。绯雪起身,走到了一个穿着橙红色褂子,梳着双鬟的女孩面前,问道:“你叫什么名字?”那女孩抬起头来,虽然还未长开,但眉目之间却自有一番风流灵巧之态。“奴叫橙儿。”“橙儿,眼下是秋天,我替你改个名就叫秋虹如何。”绯雪笑问道。“奴婢拜见小姐。”秋虹自然是行礼不提。

“文哥儿可看中了什么人?”二太太笑问道。“我听嫂嫂吩咐就是了。”文哥儿不好意思道。

“就要那个穿绿衣服和穿蓝衣服的如何?看着年岁大些,做起事来也稳妥一些。”秦易开口道。“那就要这两个吧。”文哥儿看着自己的大哥,笑着说道,“大哥选的自然是好的。”“你们且上前来,让文哥儿仔细瞧瞧。”二太太玩笑道。“奴婢绿荷,兰草见过公子。”那两个丫头上前行礼道。虽然年纪稍长了些,但举止行动皆有章法。又说笑了一阵,二太太吩咐人将未选中的丫头带下去,又让人去传宴。“不劳嫂嫂费心了。”秦易起身行礼道,“我们也该回去了,只是我还想向嫂嫂讨个人情。”“大公子有事吩咐就是了,什么人情不人情,没的生分了不少。”二太太笑说着。“文哥儿屋里的奶娘,我瞧着她年岁大了,不如放她出去,享享天伦,也是一件功德。”秦易笑道。二太太低头思量一下,方笑道:“我倒是什么事情,待会我让她家里人领了她出去便是。”秦易笑了一笑,各自回房不提。

日月若梭,这日子过的飞快,眼见着便过了立冬。这日,秦易正在屋子里读书,却有一个大丫鬟带着几分焦急的一路小跑过来,却是贤哥儿不知在哪撞了什么邪,整个人都糊涂了。拉扯着满屋子的丫鬟先是姐姐妹妹的乱叫,接着又躲在榻上差点将自己活活闷死。一屋子丫鬟急得没法,只得来报知各处的主子。秦易知道情况,也来不及换什么衣裳,只着了件素湘缎的袍子,披着月白烟罗面内里紫貂皮的鹤氅,朝着贤哥儿住的群芳园去了。虽说这群芳园比不上秦易的宽敞,但内里的用心却要精细几分,院子里四时花卉长开不败,又寻了不少奇花异草遍植其中,说起来这院子里纵是一草一木,都比那金银俗物可贵一些。园子里的丫鬟也是花容月貌,满身绫罗,竟比大家小姐还要娇惯一些。见着秦易来了,一个穿着淡红色绣花褙子的大丫鬟忙着迎上来,“大公子。”“贤哥儿,可好些了?”秦易问道。“刚灌了药,好歹睡过去了。”那丫鬟美目含泪,掩面泣道。秦易也顾不得再细问,直着朝屋里去了。见着老太君被身边的大丫鬟扶着,夫人并着绯雨绯雪都泪如雨下,几个在贤哥儿身边侍侯的大丫鬟更是哭地泪天泪地,只不敢出声罢了。文哥儿在一旁扶着方姨娘,又见着尚有二夫人领着绯霞绯颜还有二太太和几个姨娘在一旁拭泪。

“可请了大夫没有?”秦易低声问道。“刚请了孙太医来瞧了,说是迷了心窍,不知惹了什么东西?”素来侍侯贤哥儿的大丫鬟芸香泣道。秦易上前一看,见着贤哥儿原本俊秀的面容竟是苍白如纸,隐隐透着黑气,额上,身上更是冷汗不断,不知湿了几层衣裳。面上的神情更是扭曲,惊恐之状难以描绘。呼吸更是似续似断,眼看这就要不成了。“我的儿啊!”夫人素来端庄,眼下也顾不得了,只是哭着。这一哭,倒引得屋子里人都大哭起来,凄凄切切,让人闻之泪下。“只哭有什么用,既是孙太医不中用,还不去请济仁堂的张大夫,顺便着让管事的拿了府里的帖子,去请龙台观的玄青道长,妙音寺的无音方丈。”见着一屋子的女眷都只顾着哭,秦易只有摆起架子吩咐着下人去请人。听着秦易的话,屋里的女眷方收了泪,夫人一边拭泪,一边对秦易讲:“侯爷不在府里,这阖府上下也只有哥儿撑着些,可怜我的贤儿啊!”话未落,这泪又下来了。秦易应了,又命着这屋里的丫鬟好生侍侯着夫人小姐在屋里休息着。这才问着贤哥儿这几日去了什么地方,有什么不适。那些丫鬟一一回了,只说着上午还是好好的,吃过中饭,哄着贤哥儿睡了,那料到贤哥儿只睡着了半个时辰,便在屋里嘻闹起来,后来竟是满嘴胡话,丫头们才觉得不对,慌忙去禀了各处主子。秦易见着问不出什么,只听着屋里贤哥儿竟是醒了,正在打砸东西,方停未久的哭声又起来。只得又回了屋里。

“胡闹什么!还不给我放下。”秦易一进屋,便见着贤哥儿正举着一个上进的缠丝花瓶,要往地上砸去,忙厉声喝道。也不知是贤哥儿素日就畏了这个不爱言语的大哥,还是怎么了。竟是怯怯的将花瓶放在地上,原本迷糊的神智也清醒了几分。“我这是怎么了?”看着贤哥儿被秦易喝醒。老太君连着夫人也收了泪水,上来嘘寒问暖。不上前还好,这一上前这贤哥儿竟又有几分迷糊起来,慌得屋里的丫鬟连忙上前按着贤哥儿。正在这时,小丫头进来禀到:“玄青道长来了。”秦易忙让几位妹妹去侧屋回避。那玄青道长身着一件极普通的道袍,手上执了一柄拂尘,颇有几分仙风道骨。他细瞧了贤哥儿的神色,又思量了一会道:“贫道瞧着贤哥儿像是撞了阴秽之物,好在府里的大公子血气正盛,又有灵光护持,只要让大公子顾着贤哥儿几天。府里的阴人女眷也一概不能近身,再带着一个桃符,过个七七四十九天,便无碍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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