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来无事,连城璧顺着司马山庄胡乱走了一圈后,在靠近后山的偏院门口,瞧见两个小厮提了一篮子饭菜往内走了去。
连城璧站在门口看着那两个小厮走进院里,将一令牌递给看门的几名侍卫后,提着篮子进去了。
连城璧刚想跟过去瞧个究竟,脚才抬起一分却又犹豫着放了回去。
既然有侍卫看守,出入还得出示令牌,想来此处应是关押着重要之人才是。既然司马相从未向自己当面提及,此时若冒然前去打探也尤为不妥。
想到这里后,连城璧打消了心底那道念头,转身顺着来时的方向离去了。
刚走至园子里,迎面遇上花如玉从路的另一边走来。连城璧不动声色地继续迈步前行,两人擦肩而过时,花如玉忽然转身唤道,“连公子。”
连城璧脚下一顿,头也不回的问道,“花公子有何指教?”
花如玉轻轻一笑,反身走到连城璧身边,目视着他那张隽美无俦的脸问道,“堂堂无瑕山庄少主连城璧,如今也落得个寄人篱下的下场。难道连少庄主住在司马山庄的这些时日,不觉心有感慨么?”
连城璧心猛地一紧,静了许久后才微微起笑,侧目看着花如玉道,“这里是司马山庄,在下即便是心有感触也该是比不过花公子才是。”无视花如玉那瞬间铁青的脸色,连城璧咬牙继续道,“在下在这里无名无份,住得自然不会心安。倒是花公子却是有名有实,无需计较世人对花公子弃旧主、奔新主的言论。”
说完,也不等花如玉接话,连城璧迈步往前走了去。
花如玉凝视着连城璧远去的背影,涨得通红的脸颊在顷刻间回复到最初的皙白。
连城璧啊连城璧!你竟到现在也不明白……
花如玉摇头轻叹,心底怅然一片。本想借这言语激你离开……只可惜,你始终不明白,接下来要承受的,才是最难最痛苦的……
等连城璧身影消失在路天相接的尽头时,花如玉这才转身朝相反的方向离去。
待花如玉前脚刚走,后面回廊转角处,司马相从一侧慢慢走了出来,布满阴霾的脸上充盈着惊人的杀戾。
“啪!”
随着一记清脆的掌声响起,花如玉整个身子被掴倒在地,宛如雪白的脸颊随即红肿,血络在腮下清晰可见。
“如果城璧离开,就是你的错。”司马相坐在右侧的椅子上,平静的神情仿佛在说一件与他无关的事情,然而那隐在眸子深处的残酷却是显而易见,“从今天开始,你不必出现在他面前。”
花如玉脸上迅速地掠过一丝抑郁,随即消逝不见,“他离不离开跟任何人没有关系。连城璧不是普通人,你绑不住他的。”
司马相低头对上花如玉的目光,儒雅的脸上笼罩着浓郁寒霜,“他已经在我身边了。任何人也别想再将他从我身边夺走!”说着,司马相缓缓蹲下身子,定定盯视着花如玉的眸子,慢条斯理的问道,“你不是最帮我的吗?怎么今日突然转到城璧那儿去了?还是你也喜欢上他了?”
眼见司马相眼底杀意浓烈,花如玉神色不变的一口回道,“我没有。”
“那你为什么要故意激他离开?”司马相紧蹙双眉,疑惑道,“说!为什么?”
“因为,”花如玉直视着司马相那清水般明透的眸子,话到嘴边亟欲脱口而出,却硬被她生生咽回了肚里,“因为我突然改变主意了。我不想再继续下去。”
司马相闻言嗤之以鼻地仰头大笑起来,然而笑意未到的眼眸里却闪着利刃般的森寒。
半晌后,司马相收回笑意,一手揪起花如玉的衣襟将她拽起,沉声道,“花如玉,别怪我没警告你。你若再敢对城璧胡言乱语,休怪我不客气!”说罢,大手一挥,将花如玉推出几丈之远,撞在墙上狠狠跌落在地。
花如玉眼底闪过一丝伤痛,艰难起身擦了擦嘴角的血丝,扶着墙壁往门外走去。
为什么?因为我不愿见你变成魔障,不愿那阳光般温雅的笑容离你越来越远……
司马相坐在原处静默片刻后,起身去到书房取出蚀心草。看着手中那金色的小瓶,司马相生冷的脸庞上毫无表情,仿如雕刻般僵硬。
这边连城璧被花如玉一席话堵了心后,也无心思再逛,便径直回房去了。
想到自己历来不曾被人这般当面嘲讽奚落,又想着如今却是寄人篱下受人制约,连城璧在心底一番思忖后,决定等司马相回来便告辞离开。
才刚做了决定,只见司马相托着一只平盘笑盈盈地走了进来,“城璧。”
连城璧忙起身让座。司马相将盘子搁在桌上,端出盘里的盅子揭开,亲手舀了些许汤水至旁边的小碗里,笑着推至连城璧面前道,“这是我从西域带回来的,据说是对养身子有绝佳的功效,你试试。”
连城璧看了那碗汤一眼,转目望着司马相正色道,“司马兄,城璧有一事……”
还未说完,便被司马相笑着地打断,“有什么事,等喝了这个再谈罢。”说着,伸手端起碗递至连城璧的唇边,“凉了功效可是要减倍的。”
连城璧无法,只好接过碗一口饮尽。
亲眼瞧着连城璧喝下那碗汤汁,司马相唇畔的笑意愈见扩大,眼底也闪耀着点点抑制不住的光亮。
“瞧你,喝个汤也能漏出一滴来。”司马相手指触上连城璧的嘴角,将那一丝残留的汤渍轻轻拭去。
连城璧一怔,随即回神侧头避开司马相的触碰,“司马兄,其实我……”
“其实你想走,对不对?”司马相截下连城璧的话语接道。
连城璧蓦地一愣,喉头顿时像是被梗住了般,想要说话,却无法言语。
是他的错觉吗?此刻的司马相,那嘴角噙着的残酷笑意,是自己从未见过的……一阵异样的情绪欺上心头,瞬时占据了连城璧的整个身心。
“你不会走的。”司马相一手抚上连城璧的脸颊轻揉摩擦,眼神温煦的仿佛盛载了阳光,“因为我不能让你走,也不会让你走。”
“司马兄,请你自重。”连城璧拍开司马相的手,起身往后退开一步,紧蹙双眉道,“连日来的照顾城璧先行谢过,日后若有机会定当加倍偿还。告辞!”
话音落下,连城璧迈步越过司马相的身侧就要往门口走去。司马相更快一步地抬手握住他的手腕,扬唇而笑,“城璧,你以为你还走得了吗?”
连城璧心一惊,刚要说话,一股灼烧的气从心底陡地炸开,带着狂烈的炽热感蔓延至连城璧身体的每一处角落。
连城璧脚下一个踉跄,差点站立不稳的往后倒去。司马相见他身子摇晃着连退数步,只能扶着桌面强撑着,便起身笑意盈溢的开口,“城璧,我说过,你不会走,我也不能让你走。”
意识在脑海一点点抽离,连城璧勉强睁着双眼看了看桌上的碗,强忍了心底那肆意燃烧的疼痛感,低声问道,“为什么?为什么……”
“因为我要你。”司马相略微深沉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脸上扬起一抹淡淡的笑意,“在这里,你就是我的人,谁也不能把你带走。”
思绪越渐飘忽,黑暗如开闸的潮水般席卷而来,将连城璧所有意识全部吞没。轻轻阖上眼帘,最后倒下时脑海一闪而过的,是司马相那带着扭曲笑意的面容……
也不知究竟昏迷了有多久,等连城璧醒来时,发现自己正躺在床上,司马相就坐在床头轻抚着自己的脸颊。
连城璧下意识就要起身闪躲,然而身子丝毫不得动弹,四肢仿佛僵硬了般使不出一丝的力气。
“你,”连城璧卯足了劲想要起身,无奈手脚始终不听使唤,挣扎半晌后却未曾移动一分。
“司马相,你,”连城璧微微偏头想要避开司马相的触碰,遮掩不住惊惶的感觉在心底滋然扩散。
视线移向一旁时,连城璧这才看见自己手臂穴位上插着的几根银针。再往下看去,只见腿上也插着几根相同的针。
“城璧,从今天开始,你就真正只属于我一个人了。”司马相伸手一根根拔掉连城璧手脚上的银针,笑意温暖的清眸里洋溢着欣然喜悦,“以后有你在我身边,我哪儿也不去,只陪着你。”
“为什么?”连城璧清莹澄彻的眸子盯着司马相,一种悲伤与茫然感蓦地窜上心头。那一刻心痛的感觉令他仿佛要窒息般难受。
眼前这个人,真是和自己一同长大的那个司马相吗?为什么他突然觉得他很陌生……找不到一丝的熟悉感?
“你在问,我为什么会变成今天这样?为什么要留下你?为什么要让你行动无法自如?”司马相手指轻轻拭着连城璧的脸颊,俯身在他眼角印下一吻,“因为我要你,我不能失去你。至今为止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得到你。”无视连城璧震惊的眼神,司马相笑意温柔的接着道,“我在你每日吃的饭菜里下了药,虽平时不见痕迹,但等毒素积聚在穴位时,只要施以银针,便可令毒素扩散使你无法行动。”
“你说,这一切都是你做的?”话语从牙缝间迸射而出,灼烧的气息在喉间胡乱撞击,不过是简短的一句话问话,却让连城璧几乎耗去了所有力气。
“是啊!”司马相扬唇而笑,清净的眸子里闪着明亮光点,“我做的好不好?是不是应该得到夸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