俏脸生红，方怡侧过身去，柔声道:“我相信你。”躺在床上，两人皆是怔怔地望着屋顶。月光自窗口照射而来，映在被褥与脸颊，向来言无不尽的两个人，在这时都是极为沉默。同榻而眠，竟是因此而始。

次日清晨，亮光铺撒满地。穆杰微微睁眼，揉了揉尚自昏沉的脑袋，却瞧见方怡坐于木桌前，用玉梳子缓缓整理长发。穿上学员服，顿时显得精神干练。

走到方怡身旁，听见动静却也只是微微一笑，并未扭头瞥去。穆杰轻声道:“该不会是想披发着裙罢？”愣了愣，方怡道:“虽说男装打扮甚不适，但也能省去许些不便。”

叹了口气，穆杰无奈道:“当初叫你别跟来，现在受罪了罢。”语气略带责备，手掌却是抚摸着方怡的秀发。如此亲昵的举止，怕是只有身旁这个男子，才不会让自己反感。

眨着大眼，方怡俏皮道:“穆哥哥想甩开我，可没这么容易。”说罢，自知失言，脸颊又是羞红万分。摸了摸鼻子，穆杰待要再说些柔情话语，来安慰方怡。

忽地门外响起一阵敲锣声，快速摸上黑泥，将长发束于帽中，忙跟着穆杰走出房门。屋外站着一个身形消瘦矮小的中年汉子，面容凝重严肃，目光如炬坚毅。

其余学员陆续跑出房间，此时正是日升半个时辰，就已然有导师前来训课。那汉子巡视四周，高声道：“我叫罗宪，是你们的大导师。在御膳房的学院里，分作大导师与教师，平常我会照顾你们的起居，生活上有什么问题，都可以来和我沟通。”

顿了顿，罗宪续道：“不过校纪宫规都应铭记，以后不要在御膳房之外随处走动。若是触犯宫规，就算是院长也难救你们。”说着，语气逐渐变得沉重看似叮嘱告诫，实则是在命令他们。

众人刚起床不久，又是入学之初，难免心有傲气，无力地应了一声。罗宪眼角抽了抽，直言道：“你们都是各地招来的人才，不过依我看来，皆是无用之辈！”

向来在家乡就是厨界翘楚，怎能受得了这般言语，当下便有大胆者说道：“我们都身怀高学长技，绝非庸人。”罗宪冷冷说道：“很好，你们都是如他这般念头么？”

相顾无言，不知对方究竟有什么打算，自然随意出头作对。忽地有学员附和一句，随后话声壮胆，越来越多的学员尽皆齐呼，自称绝非平常俗辈。

心中略微满意，却是不露痕迹地盯着众人，罗宪淡淡说道：“想证明自己的实力很简单，既然都自以为绝非常人，那御膳房的开学第一课也并非普通。”

学员们未知这位大导师的打算，茫然地站在原地，静听吩咐。罗宪宣布道：“为厨做菜者，身上都应有件趁手的厨具。在御膳房内设有商铺，那里有精致的厨具出售，你们可以去挑选一番。”

皇宫内多有不同划分，御膳房占地甚广，维系着皇亲国戚、宫婢侍卫的用食。在这片土地上，并非用银两铜钱，流通货币是为御赐宝钞。

商铺的存在，令宝钞更为有用。如今学员们携带着金银细软，购置区区厨具，在京城自是容易。若想买皇宫里的用品，这些都只能当作摆设。

当初大导师为了磨练学员意志，特地定下这般规矩，开学便要自费购置厨具。一来学员太过傲慢，各个自以为是，借此消磨锐气。二来让他们尽早适应皇宫生活，将课程变得生动起来。

人群中暗生窃窃私语，有学员询问道：“老师，你能给咱们多少费用？”罗宪呵呵一笑，回道：“半文钱都不会给你们。”那学员奇道：“难道商铺能够随意拿走物件吗？”

面容顿变，罗宪直言道：“靠你们自己赚取宝钞，这就是教给你们的第一课，生存！若是有人想取巧蛮抢，那便是触犯严法，按律判定处罚。”

在场众人皆是面面相觑，罗宪再说道：“为期五日，只要能够买上厨具，都有资格先行受教听课。”有学员反对道：“我们又不是商贾，哪里懂得赚钱，来这里是学厨艺的，不是学生意经。”

这等质疑并非首例，罗宪丝毫不客气地说道：“后悔了可以离开，我生平最厌烦的，就是软弱无能的懦夫。现在你们只是暂时被挑出来的学员，只是预录取而已，完全可以就此退出。”

咬了咬牙，那名发声的学员无奈地闭嘴不言，考上御膳房是极其困难的事情。他费尽千辛万苦，怎能因为一时不愤而冲动离开。当下只好听凭大导师的吩咐，忍气吞声般按耐自己心头的怒火。

瞥见众学员没有异议，罗宪便负手离开，任由他们想尽办法来赚钱。方怡站在原地，叹道:“早知道银子在宫里用不上，就不会带这么多了。”

伊人忧愁，蹙眉动人，穆杰问道:“怡妹，你有办法买厨具吗？”摇摇头，身为大家闺秀，自幼就是锦衣玉食，哪里会懂得赚取钱财。

两人走到僻静处，穆杰低声说道:“我有个法子，可以让咱们在这几天，就能够赚到宝钞。”微微一怔，旋即想到墩儿的模样，方怡娇嗔道:“该不会是想去请那个姑娘帮忙罢。”

呵呵一笑，穆杰说道:“你觉得我喜欢求人么？自然是要通过自己努力来赚钱，况且老师适才也说过，断不可投机取巧。若是被他发觉，岂不是会变成全部同窗的笑柄。”

点点头，显是认同他的说法，穆杰续道:“一件厨具离开了使用之人，再过于精美，终究只是摆设。一个庖厨没有了这些厨具，但凡他身有长技，那依然是个庖厨。”

心头蒙上迷雾，方怡奇道:“那你想如何去做？”穆杰微笑道:“既然咱们都会厨艺，那就用厨艺来赚钱。”

愣了愣，旋即想通如许干系，方怡笑道:“用做菜来赚钱，这样也不枉咱们御膳房学员的身份。”点点头，穆杰回道:“可以将做出的饭菜卖给宫婢侍卫，至于在何处做菜，我有个好去处。”说罢，便拉着方怡向远处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