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时候他并不叫她殿下，而是叫她姜殊。她头一次有了玩伴，心里欢喜的很。只是渐渐地不知道从何时开始，他也慢慢懂得了尊卑开始唤她殿下……

那时候的感觉就仿佛是她明明很熟悉的人，仿佛有一天便陌生起来了，变得她不再认识了……她仿佛是认识眼前那个叫蔺如玉的人，却又觉得他像是换了一个芯子，再也不是他熟悉的那个蔺如玉了。

母君告诉她说，她是百越的公主，所有的人在她面前都是下臣。她本来觉得蔺如玉会是例外，但并不是。那时候她想，她可能要真的习惯起来，尊卑、上下、贵贱，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了吧？

于是她也渐渐疏远了蔺如玉，当他只是普通的朝臣，当他是左膀右臂，能够放心依赖的人。可她还是会觉得蔺如玉心里有些不同，在蔺如玉为她编花环逗她开心的时候，在蔺如玉为她做点心的时候，在蔺如玉陪她练习骑射，陪她批改奏折的时候，在蔺如玉每次靠近她的时候……她觉得，蔺如玉对她来说，究竟是不一样的。

她记得许亦欢死的时候，她同他坐在马车里赶过去，蔺如玉将她抱在怀里安慰她，那个时候她觉得蔺如玉的怀抱很安心，她靠在他怀里，仿佛永远也不会害怕未知的恐惧，不会再害怕那些阴谋诡计了。

后来在临都的时候，她是真的完全没有预料到，姜庭敢手动杀她。他冲出去的时候紧紧地将她抱在怀里护着她，那么危急的情况之下，她竟然只是觉得，他怀里的味道很令人安心。

她一再地告诉自己不应该爱上蔺如玉，她告诉自己，蔺如玉只不过是普通朝臣，为她分忧而已。但多年的情分，她早已经习惯纵着他，他们之间，又怎么可能真的只是君臣关系？她早就已经不知不觉地爱上了他……

她还记得那天蔺如玉眼中发亮的样子，他告诉自己说，他为她分忧，只不过是希望她开心而已……

那时候她脑海中仿佛炸开了一朵绚烂的烟花，晕晕乎乎地不知如何是好。但她又不敢告诉自己，这一切都是真的。于是福寿问她的时候，她顾左右而言他，总是不肯承认，他心里也是有自己的。他怎么可能会喜欢她呢？那大概就像是一个十几年都很倒霉的人，突然在路上捡到了五十两金子，机会渺茫得很……

直到她装模作样地没收了福寿的那些话本，然后偷偷地看了半夜，这才敢确定，原来他也是真的喜欢自己。于是她鼓起了全身的勇气去质问他，直到他牵起了自己的手，她才敢确定，原来他真的也喜欢自己。

他连害羞的样子也那么别致，一边低着头一本正经，一边却又斜着眼睛偷偷的瞄她。她忽然觉得自己那么多年的喜欢，终于得到了回应。虽说她从来没在他面前表现出来过，但终究他们能这样在一起，也算是最好的结局了……

只是世事无常，人算不如天算，他终于是为了替自己分忧，死在了战场之上。她忽然有些埋怨自己，为什么当初不亲自出征，而是要让他去。他随随便便的几句花言巧语便哄过了她，让她眼睁睁地瞧着他为自己去送死……

想到这里，她忽然又失声痛哭起来。

他送她的花环她还留着，他为她做过的菜式和点心她也让福禄去学了，昨日之言犹在耳畔，他的温度和气息她都还能感受得到，他却已经离她而去了。

姜殊有一瞬间甚至在想……他是不是没有那么爱她？不然他怎么就能放心丢下她一个人面对这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