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欣仪从生下来就在叶宏阳跟前受宠,国公夫人也一直对她疼爱有加。虽然后来多次打压刘姨娘,却并不迁怒叶欣仪,甚至都不怎么限制她见刘姨娘,只要叶欣仪开口,国公夫人每次都能应允。
祖孙两人相聚,倒也是真的亲热,说了好一会儿话,叶欣仪几次张口,想问问刘姨娘如今的情形,可是又不知安国公府现在对父亲和刘姨娘是个什么态度,如今又是大过年的,不知会不会触了国公府的霉头。
国公夫人一向心慈,见叶欣仪渐渐有些心不在焉,想着她大概惦记刘姨娘,又体谅她很长时间没见过生母,于是说道:“你母亲和姐姐今年回来之后,你父亲和刘姨娘犯了大错。如今刘姨娘在佛堂礼佛,虽然约束着她不能见外人,但如今是过年,人伦亲情总是要顾念一些的。你去看看她吧。”
叶欣仪满脸感激,立即起身就要跪地叩谢,国公夫人忙让钱嬷嬷扶住她。
女儿过年回娘家,自然是要带些礼物的,给国公府带的礼物,在他们夫妇进门的时候,就由随行的婆子交给钱嬷嬷。刘姨娘当然另有一份。
叶欣仪迟疑着问道:“祖母,孙女知道姨娘在府里定然不缺吃穿,但孙女总是对姨娘有些心意,没别的,只是带了些吃食,不知能不能拿给姨娘?”
“行呢,”国公夫人点头答应,“刘姨娘生养你一场,不过是拿进去点吃食,哪会不行。不过记得进门的时候,给守门的婆子看一看。”
叶欣仪一愣,姨娘如今的处境竟是如此艰难吗?连女儿带进去的食物,都要有人查看,他们怕什么?
国公夫人见叶欣仪脸上有了悲哀之色,有些心疼,温言说道:“你不要多想,不过是怕你姨娘想不开,怕你也想差了而已。查看只是防止万一,终究你姨娘若是出了事,你们这些当儿女的也不好看不是,你可不能因为这个怨恨祖父祖母。”
叶欣仪虽然心情依然不好,却也不能让国公夫人看出异样,连忙说道:“祖母说哪里话?姨娘犯了那么大的错,祖父祖母并不严厉惩处,能这样待姨娘已经极是宽容。孙女感激还来不及,哪里会往别处想。”
国公夫人拍了拍她的手臂,感叹道:“你一直都是一个乖巧懂事的孩子,你能明白就好。记得见了你姨娘,要多劝劝她。这世上,别说是她一个妾室,就是正经的夫人、娘娘,常年礼佛的也不在少数,这是在给她自己和后辈儿孙修福报呢。”
叶欣仪连忙点头,“孙女明白,孙女一定会开导姨娘。”
叶欣仪虽然在国公夫人这里答应的挺好,可是当她站在佛堂外面的时候,看着和过去一样冷冰冰的佛堂院子,叶欣仪忍不住的酸楚。
等她进到院里,让随身丫环把食盒里的点心、果品交给婆子检查,看着位于院子里那两个房间空荡荡的门口,她想到过去的日子。
以往,只要姨娘得知她回来,就会等在门口翘首以盼,想着能早一眼看看她。而今年是大年初二,她必定会回娘家的,可是门口却没见姨娘的人影。
叶欣仪心酸的想着,姨娘为他们姐弟谋算良多,可是姨娘遭难之后,她却没来看望,想来也能一定是心寒至极吧。
而事实也确实如此,刘姨娘关进佛堂之后,两个多月里,也只见过儿子一面。那宠爱了她二十多年的叶宏阳,只看过她两次,第一次掉了几滴眼泪,多呆了一会儿。第二次就来去匆匆了。
而她辛苦养育,一直让她凌驾于叶欣颜这个嫡女之上的女儿,竟是连个照面儿都没打。别说没来看望她这个当娘的,就连安国公府都没回来一趟。
刘姨娘是真的生气、真的心寒。可是听到院子里的说话声,女儿真的来了,她虽然心中依然怨恨,依然绷着劲的坐在屋里,心却已经飞到了屋外。
叶欣仪进门,看到冷冷清清的里外套间,里间和外间连个门和门帘都没有,外间屋子只有一个简单的床铺和一张桌椅,一个面色冷厉的婆子守在外间屋子。
那婆子见到叶欣仪,只简单的屈膝行礼,却不多言。
看着这一切,叶欣仪心中极是愤恨,她从出生以来,就在安国公府锦衣玉食,和刘姨娘一起,享受着府里正头娘子和嫡女的待遇,府里的下人对她和姨娘都是恭恭敬敬。
无论是她还是刘姨娘,从来没在安国公府受过任何一点委屈,即使有时会对尹氏和叶欣颜让步,可是有父亲做主,事后都能把那让步加倍的找回来。
如今,姨娘却像犯人一样被关在这里,而这些狗奴才们,居然连个好脸色也不给她们母女,难道她们就能笃定,她和姨娘一定没有翻身的一天吗?
叶欣仪急步走进里间,一眼看见一盘窄窄的炕上,孤零零的坐着一个妇人,那妇人面色枯槁,头发灰暗,发髻也没有过去的精致和蓬松,而是如同下人一般,在脑后梳着一个简单的圆髻,正是刘姨娘。
若不是知道刘姨娘被关在这里,叶欣仪几乎不敢相信这就是她印象里一直娇美的姨娘。
叶欣仪进门时的愤恨在看到刘姨娘的一瞬间,即刻转为哀伤,眼泪止不住的流下来。
“姨娘。”叶欣仪叫道,几步扑到刘姨娘跟前,抱着刘姨娘失声痛哭。
刘姨娘这时也绷不住了,回抱住叶欣仪,一边捶着叶欣仪的背一边哭骂道:“你们这些没良心的,呜呜呜……你们还知道来看我吗?呜呜呜……你们还记得有我这个娘亲吗?你们干脆就当我死了,不是更省心吗?呜呜呜……”
她虽然出生在贫寒之家,过的都是吃不饱穿不暖,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可是这二十多年的富贵日子,已经让她无法忍受这种冷清的生活,若是让她一直这么过下去,还不如让她死了的好。
刘姨娘一边哭,一边想着她是怎么熬过这一天又一天的,几乎每一刻都觉得下一刻就熬不住了,要崩溃了。可是没人帮她,没人救她。
她原本指望叶宏阳能记着他们这么多年的恩爱,即使这种恩爱不能维持很久,可也能消退的慢一些。只要叶宏阳能多来看她几次,短时间不要忘了她,总能找机会求了安国公,把她放出去。